【荷塘“童话之秋”征文】米酒情思(散文)
在我的生命历程里,母亲用自己智慧、羸弱的肩、勤劳的手营造了家的温馨和甜蜜。
——题记
八月的小城,桂花浓郁的馨香,和着米酒的清香,在秋风里氤氲开来。那甜蜜的香哟,绵长而悠远,缠绕着我的呼吸,晕染着我的记忆,那些久远的往事,便在这醉人的香里纷至沓来……
童年时代,村后的田野里一望无际的稻田,绿浪滚滚,我却独爱一处高坡下的那一块种着糯谷的田。母亲弯着腰将秧苗一棵棵地插下去,我看着它们返青、抽穗、扬花、灌浆、成熟。待到成熟期,我整天就像母鸡护小鸡一样守护着这块田,不让牛靠近,只要有人牵着牛从田埂上走过,我就如临大敌般瞪大眼睛,不时地出声提醒着牛主人,生怕那头牛吃一口我家的糯谷。这田里的糯谷,在我的眼里就是妈妈巧手制作的各种美食:一只只粽子,一块块糍粑,还有我最爱的那一碗碗香甜可口的米酒!
父亲很爱喝酒,每顿饭都要喝上一口,但是在那个年代里,因为家里穷,喝不起白酒,为了让父亲能喝上酒解个馋,母亲就自己动手酿制米酒,清晰记得母亲一年要两次酿制米酒。
第一次在歇伏之时。母亲首先泡好糯米,蒸熟、晾凉,接着在洗净抹干的瓷盆里用凉白开水把糯米打散,和上酒曲,然后把糯米压紧,在中间扒一个坑儿,最后拿来一个瓷盆倒扣着。我和弟弟妹妹对这个倒扣的瓷盆很是好奇,就像走马灯似的不间断地去摸一摸那个瓷盆,因为母亲说等瓷盆发热了米酒也就好了。两天之后,母亲掀开了瓷盆盖儿,一股扑鼻的酒香扑面而来,勾得我的小馋虫直流口水。母亲把瓷盆搬起来用力一摇,盆里的糯米就像船儿一样晃荡着,母亲长舒一口气地说:“终于好了!”我赶紧去拿来勺子、小碗递给母亲,母亲给我和弟弟妹妹每人盛了一小碗,我们欢喜地坐在竹床上在吱吱嘎嘎声里吃着米酒,不时发出啧啧地赞叹:“好甜哪!”米酒的甜蜜盛满了我们的酒窝,母亲温柔地看着我们,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待我们吃完后,母亲把剩下的米酒倒进一个白瓷坛,还倒入一小瓶白酒,封好口。我们好奇地看着母亲做这一切,目不转睛地望着白瓷坛,这时母亲轻声说道:“米酒再甜,小伢儿也不能多吃哦,吃多了容易忘事的。”
第二次是在桂子飘香时,母亲就特意留下一大碗米酒,其余的仍然倒入白酒中密封好,此时,母亲为父亲酿的糯米酒也发酵好了,开坛赏酒的时间一般都定在中秋节。
我七岁那年,中秋节那天晚上,一轮金黄的圆月如同一只玉盘挂在碧蓝的天空,皎洁的月光从这只玉盘里抖出来,撒在草丛里,落在房顶上,铺在小院中。这时,在锅灶前母亲把那一大碗米酒煮熟了,打入了几个鸡蛋,撒上了些许桂花,一会功夫就把菜炒好了,接着又抓了几把蚕豆给炒熟了,一一端到了门前的小桌子上。我们一家人坐在柔和的月色中,坐在桂花米酒的浓香里,坐在那张年代久远的小桌子前,围成了一个圆圆的月亮。我迫不及待地将鼻子靠近那个小碗,弥闻着桂花米酒的甜味儿,看着父亲倒了一小杯糯米酒,他夹了一粒蚕豆嚼了几下然后吞咽下去,再用左手举起酒杯轻轻地抿一口,悠然地闭上了眼睛,细细地品味着米酒的味道,这时我的眼光被父亲那一动一动的喉结吸引住了,我就觉着这酒一定很好喝,于是我便爬到父亲的腿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酒杯,父亲仿佛心领意会,眯着眼睛会意一笑,他拿起筷子在酒杯里蘸了一下,然后送到我嘴边,我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好辣啊!父亲又如法炮制,惹来了弟弟妹妹“好辣”的惊呼。看着我们姐弟三人皱着眉的窘样,父亲爽朗大笑起来,嘴边粘着的那粒糯米不住地抖动着。这时母亲狠狠地剜了父亲一眼,嗔怪他不该捉弄我们,却又伸出手来温柔地帮父亲擦掉嘴边那粒糯米,笑哈哈的父亲也有了回应,伸出手来把母亲额前的碎发夹到耳后,然后喝了一杯茶水清了清嗓子,就给我们讲起了“吴刚伐桂”、“嫦娥奔月”、“玉兔捣药”的故事,我们都伸长了脖子,眼睛眨也不眨,只听得如醉如痴。饭后,父亲来了兴致翘起了二郎腿拉起了他那个二胡来,和着父亲的二胡声,母亲一字一句地教我们唱起了童谣《小白船》,那甜美稚嫩的歌声在小院子上空回荡着回荡着。农家虽然腊酒浑,但是那一刻的温馨和甜蜜,就如同那晚的月亮一样,永远闪亮在我记忆的天空……
流年飞花碎玉,弹指一挥间,我们一个个都长大了离开了村庄,在他乡跌跌撞撞了三十余年。今夜,明月高悬,小城沉浸在清冷的光辉里,如同披上了一层薄纱,平添了几许朦胧美。望月思乡情更深,就迫不及待地给远在山东的父母打电话,母亲高兴地告诉我她又酿了米酒,虽然远隔千里,我却依稀闻到了那米酒浓醇的甜味儿。那味道还从今年的五月飘来,那时,母亲从山东回来,母亲不时地电召我去吃包子、喝米酒。一天母亲打电话让我去喝米酒,恰好那天很忙没时间去,晚上下班回家的时候,意外地看见母亲提着一个保温桶蹲在我的楼底下,双眼紧盯着我回家的路,看见我时,她连忙站起身来笑着对我说:“荣子,累了吧,快回家,我煮了桂花米酒,晓得你喜欢喝……”此刻母亲的笑容就如同那温暖和煦的春风,瞬间拂去了我满身的疲惫,我连忙接过保温桶,挽着母亲的手臂回到家中,大口喝着热乎乎的米酒,甜蜜瞬间占据了我的心房……
一个母亲就是一个家,母亲用自己的勤劳和智慧营造着家的温馨和甜蜜。母亲的爱哟,如米酒那浓浓的香甜味,时刻弥漫在我的生命里,伴随着岁月一起绵长。一壶酒,一家人,一亲情,幸福原本就是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