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的哥(散文)
的哥叫我老同学,的哥去年光荣退休了,我每天上网写博客,的哥说我是退居“三线”了。
岁月蹉跎,时间一晃过去了半个世纪,我们是50年前的小学同学。那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光,而的哥是最灰暗的日子。的哥大我四岁,却比我低一年级。他父亲个人地主,家庭富农成分,看到同龄孩子们读书,他羡慕之极,上树摘木树籽卖,上山捉“纺线姑姑”卖,掐“牛耳刀”卖,下塘割芡实卖,勉强凑足学费钱他才上学。断断续续读到四年级,文化大革命开始了。我五年级,他四年级,便结束了读书生涯。的哥非常珍惜那段短暂的黄金岁月,一直叫我“老同学”。
懵懵憧憧的,我回家放牛,他学石匠。
第一次交往是在1979年,我盖房子,的哥已是东家请西家接的石匠师傅,他做石匠手艺精人缘好,忙得一塌糊涂。的哥会做事更会做人,找他做房子的特别多,忙不过来,他晚上踏泥,晚上打灶,通常忙到10点多才收工,饿了,就炒点花生蚕豆什么的。
的哥那时风华正茂,是最有本事的高师傅了。切土砖,别人一个人划线两个师傅切迹,一个人划线他切迹还追得划线女孩手忙脚乱;别人一天切一千砖摸黑,他一天切两千砖收工天上还有太阳;别人两个师傅一天砌大门,他一个人吃午饭开始下午完工。平时,他跟别人做一条线做山墙,做到中间缝中处他下来抛完土砖才上去,弄得最后没有人敢跟他一条线做了。
我家西边山墙头上有点漏,我拣过几次,还请石匠拣过,但始终还有一点漏,一下雨就漏。有一回的哥路过我家,远远就望见了那点漏,我不在家,他到隔壁人家借来梯子,自己上屋给补好了。
的哥是宿松石匠中最先发家之佼佼者。改革开放开始,他在孔龙等地做石工积攒了一万元钱,是佐坝不显山不露水的“万元户”。他不动声色发家却不露富,凭借着一万元钱资本到宿松县城,买下宿松民众乐园一大片田地,办起最早的建筑公司承包工程。
的哥赚钱但不是守财奴,他对钱看得相当透彻。“一块钱你一个人得了,只是一块钱;一块钱你分给十个人得了,十个人都希望你还能得一块钱!”这话是的哥对我说的。他从包工头做到房产公司经理,石木匠人、帮工的、业主、管理人员,谁都得到了他的好处,谁都说他好。他赚的钱一块钱顶多两毛钱落入自己荷包。家乡修路,建学校建村部,所有公益活动,只要他知道都会倾囊而出。
的哥是天生的外交家,生人熟人都是一脸笑自然熟,见面热情打招呼,亲切握手递烟。再高傲再孤僻的人,他都能说上话,都有共同语言。一次见面是朋友,一次喝酒是朋友,一场打牌也是朋友,他的朋友与日俱增,他的朋友遍天下。
的哥手眼通天,他只读了三年半小学,但孩子们都是大学生。他是一个泥瓦石匠,但他的孩子们却都端的金饭碗。大儿子在省审计厅,大女儿在大学教书,小女儿研究生毕业在合肥某设计院,小儿子正在读大学。
的哥会做事更会做人,他待人热情,真诚。他大哥患胃癌,他比自己生病还着急,一刻不停的四处找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专家咨询,在最佳的时间做手术。他大哥至今身体健康,他做弟弟的功德无量。他二哥脾气暴躁,偏激,冲动,有段时间跟他耍小孩子脾气。有一次突然中风倒在地下。闻讯后的哥带上钱第一时间叫好救护车,联系省城医院,一分钟都没耽搁。二哥死里逃生,感念兄弟骨肉深情!
的哥教育子女身教重于言教,他的老母亲多半住在他家。出差买什么高档补品,煮什么好吃的,他都叫儿子女儿端去,既培养骨肉亲情,更重要的是潜移默化的培养他们孝顺长辈的习惯。“他们做熟了,以后就能自然而然的孝顺我们!”的哥笑着对我说。
仁义值千金。我与的哥相识相知50年,我们不过是一年小学同学。他对我不只是做屋打夜工不收工资,不只是我儿子读高中在他家吃住,不只是儿子分配从县城到省城跑前跑后,不只是帮忙买屋基做屋。的哥在我的心中就是警察,“有困难找的哥”。的哥神通广大,什么事都难不到他,似乎世界上没有的哥摆不平的事,的哥就是我的命中贵人。
的哥不显老,61岁了,与21年前一般模样,倒是脸越来越白,头发越来黑。
退居“三线”的我每天叠码着文字,垒着歪歪斜斜的篱笆墙,永远登不了大雅之堂;的哥一生都在建筑高楼大厦,演绎着他辉煌人生。的哥只上过三年半小学,一生读的都是无字书,上的是“中国人民大学”。
与的哥相处半个世纪,对的哥却没有真正了解。哪天,的哥闲下来了,我们就谈个七日七夜,为的哥写本传记,题目就叫《神通广大的的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