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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流年】安琪的眼睛(小说)


作者:徐东 童生,571.1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770发表时间:2016-10-21 12:59:32


   安琪前两任丈夫相继因病去世,那种结果因为是她所无法左右的,她也只能默然接受,无法产生应有的悲痛。在私密的感觉中,她甚至有种终于摆脱了的感觉。最后一位,虽说留恋她高耸丰满的乳房,丰硕的臀部,前两任留给她的大笔财产,但实在无法忍受她的冷漠与无常,在长期被她拒绝同房后,终于恼羞成怒,与她分道扬镳。
   安琪从来没想过要生个孩子来占用发呆的时间,分散用来应付扑面而来的生活的精力。如果不需穿衣吃饭,她根本不想要逛商场或去饭店。她要与外界保持着距离,可人只要活着就要承受来自生活的种种烦忧,她为此焦虑不安,多次设想以自杀结束那冗长烦杂的人生,以保持她水仙花般清雅柔弱的自我。
   安琪曾经的三位男人各自的条件都不错,她也需要男人来填补生命中的那种空空荡荡的感觉,使自己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不至于成为一片空白。尽管需要,她仍然会对他们产生莫明的厌恶,觉得他们对她提出欢爱的要求,暴露了他们作为男人的局限性,带着一种速朽与欺骗的味道。尽管如此,在不知不觉中,她也不可避免地会陷入现实的包围,被动地活成了众人中的一个,无法像仙子那样无欲无求地存在。
   尽管那些物质上与精神上的消费,会使安琪有种获取后的满足与快乐,但在过着单身日子的大部分时光里,她还是感到有种无所适从,无所事是的绝望感,弥漫在自己的生命中,使她厌倦活着,认为死亡才是惟一解脱的良方。
   在她偏执的自我中,她不能心甘情愿像个普通人那样活得有滋有味。她清楚自己不是个十分正常的人。仿佛是为了对抗活着的现实,她买好了一块墓地,实在无处可去时,她会去墓园静静待上一阵子,思索离世后的另一种存在。在此之前,她在渴望一些奇迹,使她在身体离世后仍然而继续存在。
   安琪喜欢艺术,她偶儿会走出去听音乐会,去画廊观画。她感觉有些好的音乐和画作,能够使她在俗世间感受到一些活着的意义,让她的心灵得到暂时的喘息。她从来不曾想要从事艺术创作,也谈不上对什么有特别的嗜好。不过,已经四十出头的她,有时也渴望有眼明心亮的人来发现她,狂热地爱上她,使她能够借助于男人的爱恋,激发存在的美丽。
   在一次画展上,穿着一身蓝绸的安琪静静游走在让人眼花缭乱的画作中,因为她太美了,其间总是不断有男人把目光移至她身上,觉得她就是一幅在移动的画。那一次,安琪看上了一幅画作——画面是浪花翻腾的大海,金色的沙滩上有三支紫色、红色、白色的玫瑰在跳舞,让人联想到那些逝去的爱情,安琪莫明渴望自己也成为其中的一朵玫瑰。
   安琪想到三位先后离她而去的男人,觉得他们就像翻滚的浪花,在无休无止喧哗,使她越发感到内心的空洞。那一刻她觉得也是真正爱过他们的,尽管她冷漠地面对他们的离去。事实上安琪在与一切保持距离的同时,仍然无法避免地与一切融合在一起,并受其影响。
   安琪想要买下那幅画,并提出要见一见画家本人。她出奇的想象使她认为,画家本人可能就是那片大海边的金色的沙滩,有可能使她走入其中。既然要继续活着,她总得找点什么事做,以证明自己活着。何况那幅画也给了她想要恋爱的冲动——爱使人的生命得以升华,她深知这一点。
   画家叫莫高森,他渴望通过日以继夜地作画成为人类的一个代表,像达芬奇或梵高一样,通过作品活得更久。他被终究要落在画布上的千变万化的颜料所困,在一种对一切皆不满意的情形下,手握一瓶二锅头,苦苦思索某个瞬间,如何嫁接于画作中,以证明理想与现实,时间与空间之间恰到好处的存在。昔日无数个日夜,挥动画笔所积淀下来的熟能生巧的能力,仍然需要稍纵即逝的灵感开启,需要想象力与创造力的完美嫁接来到达,使画笔恰到好处地落在画布上,使画作具有生命的质感与意蕴。停顿时火一样的创作激情,与激流般强劲的绘画思维,仍然在马不停蹄的勇往直前;落笔时生命中无数种对万物的感触,所容易造成的盲目,又需要假定的静止来取消或减少落笔时的盲目。
   莫高森拥有画下一切的激情,他挥舞着画笔,画过日月星辰、田园村庄、树木河流、高山大海、城市建筑、万家灯火、人声鼎沸。他几乎不曾间断地画着,即使没有在作画时仍然在想着画,即使在与人喝茶聊天时,也有另一个他并没有参,那个在他像流水一样无法静止,一直在画着。
   “万物都在继续!”莫高森对着一堵墙壁说,“我也无法停下来,永远无法停下来!”
   见到莫高森时,安琪多少还是有些失望。画家并不像她想象中,他画作里的金色沙滩,他穿着过于随意,身上被颜料涂得斑斑点点,可以说看上去有点儿邋遢,他有着大脑袋、大鼻子、大眼睛、大嘴巴、胡子一把,粗手粗脚,但画作目光炯炯有神,仿佛洞悉一切的样子,使安琪对他产生质疑的同时,还具有了一种身心放松的感受,使她最终感到画家的与众不同。
   安琪没有继续望着莫高森,她把目光转移的那幅画上。在看着那幅画时,她感到自己有些想要逃避画家。她觉得莫高森是个猎获一切的残酷猎人,具有摧毁一切的力量,有可能会改变她运行的轨迹。
   “说说看,您为什么会喜欢它?”莫高森笑着,望着神情冷漠的安琪。他想看到她有些空洞的大眼睛里的光芒,因为他在任何时候都想要抓住重点,通过线条与色彩来把握和建构一切。
   安琪想要说那幅画让她产生爱的想象,但她不能这么说,她觉得在现实中不可以随心所欲打开自己,把自己呈现给令她厌恶的外界,那很容易会伤害到自己。
   “我知道,这幅画会让人想到爱情!”莫高森继笑着,他的笑是开放的,无遮无拦的,让在人群中习惯了以虚伪的人会感到有些不自在。“我想象了世间所有的爱情,画了这幅画作!”
   安琪为莫高森说到她心里的那句话,不得不再看他一眼。
   那一眼,让莫高森对她产生了一种特别的感受。莫高森想要画她,他感觉安琪的身上有一种别的女人身上所没有的东西,那是什么呢?就像是一个天姿卓约,心思奇妙的佳人,但她被庸俗的人群给淹没了;就像是她面对着现实生活无能为力,却又试图无视一切的傻劲儿,可以使她保持一些难得的自我;就像她是一口深井,让人渴望从中取水……
   莫高森兴奋地想到,安琪那双大而空洞的眼睛,需要用他生命中纯粹的欲望来点燃,让它焕发光芒,如同星子在夜空中闪烁。他非常乐意为她奉献自己,以便使自己的强大得以彰显。于是,他如一团秋天里湿漉漉的雾一样覆盖了她,带着她通过一片叶子发绿的想象中的野丛林,把她带回到自己的画室。
   莫高森的画室高大宽广得像宫殿,四面的金色墙壁上,以及暗红的橡木地板上全是已完成的或未完成的画作,散发出一种浓重的油彩味道,让安琪有种与世隔绝的感受。那些画的内容五花八门,它们静止不动,却又让人产生想象,让人觉得画中的人和物比真的更加鲜活逼真!
   莫高森通常会在感觉中否定那些钢筋水泥筑就的高楼大厦,把一切化简想象成自然的森林——他有时会把自己想象成一只可爱的熊,独自个儿摇摇晃晃地走路,模仿熊的动作,或低低地吼上一嗓子。他在带安琪回画室的路上,想象着自己变成了一头可爱的熊。
   安琪在莫高森的画室里觉得自己就应该生活在那些画作中间,至少能有一阵子生活在那样的画室中,去感受、认识、经历那些画,去热爱、了解、走进那些画,使自己脱离纷纷绕绕的世俗生活,忘记在人世间的孤单,彻底不食人间烟火。因此,当莫高森提出让她做自己的模特时,她很快就点头同意了。
   莫高森笑着对安琪说:“相信命运,或自以为看透一切的人,一生中很难有什么奇迹。但你还是激发了我的灵感,使我愿意相信自己能够帮助你打开一扇窗户,让你相信并看到一些永恒。在我看到你时,感到你具有那种触摸到永恒的可能!”
   安琪默默看着莫高森画室里的画作,渴望着把那些画与莫高森联系在一起,试图弄清楚画作与画家之间的关系。因为只有感受并认识到,她觉得才有可能支配并拥有。结果,安琪感到自己那颗水晶一般的心在消然溶解,使她觉得,她有可能会爱上莫高森。
   莫高森看着安琪宽大的背影,看着她轻轻移动在自己的画作中间,对她产生了欲望,那种欲望的实现,会是对他长期以来投入作画的回报。他们的身体合在一起,会是一种对彼此的馈赠。由身体彼此融合达成的合作,像白天与太阳的合作,夜晚与星月的合作。
   安琪感到莫高森在盯着自己的背影看,她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莫高森,她那时仍然担心莫高森是个有才华,但却粗俗下流的男人——她怕自己会对他产生那种不良的感受,破坏了对他的想象。
   莫高森笑说:“我们相互需要,亲爱的女士,让允许我直接一点儿对您说吧,我想要X你!不要去否认,欲望它挑逗和引导我们,使我们像孩子一样。你现在可以展开联想,可以把我们彼此想象成两只熊……”
   安琪有些吃惊地望着莫高森,半晌没能说出话来。有一瞬间,她想掉头离去,以免被莫高森毁掉自己在现实人群中,尤其是在自己的心中保持的那种正经纯洁的形象,但她又感到,莫高森直露的话语击中了她的灵魂,使她认为自己过去活得未免太过小心翼翼了。
   “请您看一下镜子!”莫高森用他热乎乎的粗糙的大手,拉住安琪柔软且冰冷的小手,让她来到一面镶着金边的巨大镜子前,继续笑着说,“请看看自己的眼睛,你是不是发现有些熟悉它?因为我的存在,我们在一起的存在,因为我们之间具有了一种可能性,我们的生命在激发灵魂的呈现,于是你的眼睛开始散发出一种别样的光芒!啊,虚伪的人群以及沉重世俗的生活会让我们厌恶自己,但是从现在开始,我希望能够待你以真实,能够以我的强大激发你对万物本能的渴望!”
   安琪看着境中的自己,她原本枯渴的冰冷的心渐渐涌现出一种酸涩,又带点甜味儿的液体。她想说什么,但又能对身旁的他说些什么呢?莫高森是那样别具一格,就好像无所不知的上帝,能感受一切,支配一切。他打破与她的界限,用强大的充满激情的他拥抱了虚弱不堪冰霜一般的她,就像是超越了时间和空间,忽略了过去和未来,拥抱了他们共有的,立体可感的此刻。
   莫高森开始用他那粗大的抚摸,用他厚实的嘴唇亲吻安琪像瓷器一样生硬打滑的冷冰冰的脖子,那种抚摸和亲吻因为莫高森想到了春风在吹拂着大地,火热的太阳照耀着茫茫雪野,在持继溶解着安琪古板的现实。莫高森本想用手野蛮地撕破安琪的衣服,使她尽快呈现,以惩罚印象中整个扭扭捏捏的人类,但他却得让自己隐忍片刻,因为他希望自己的粗鲁不至于对她产生过分的冒犯,让她感到不适。
   安琪闭着眼睛试图通过对黑暗的感受进入梦境,她觉得惟有借助于梦境才能接受莫高森对自己的侵袭。但她并没有过分反抗的意思,以至于那种逆来顺受的态度使她觉得自己有点儿像个婊子一样下贱。不过,并没有关系,她大约也想到了这一点,人活着总要在适当的时候敞开自己,接受所有人,甚至整个宇宙对自己的改变。更何况莫高森是位伟大的画家,画出了令她欣喜的一个小世界。她愿意被他侵犯,被动地成为他岩浆般欲望的洞口,成为他盲目地热爱着一切的一个具体的蹂躏的对象。
   莫高森感到安琪有点儿像无知的少女,不解风情,要么就是在假装矜持和清高,使他有些恼怒。他要赋予她自己生命中的爱与热力,他对世间一切美的感受,他扯掉了她的衣服,把她抱到了一张厚实宽大的松木桌子上,把她粗实的双腿分开,用自己隆起的部分填充她生命的缝隙。就像是惟有如此才能获得和给予,才是尊重或嘲弄了他们生而为人的现实,才能打破他们作为人的局限性,去亲近自然和神灵,与世间万物融为一体。
   莫高森要看着安琪的脸庞和眼睛,他想从中捕捉到她人性中最真实的变幻,或者说是一种,或上千种纯粹的、美的瞬间。但他所获得的非常有限,因为在一起交融的整个过程中,安琪面无表情,一声没吭!莫高森感觉到自己是在强暴她,是在犯罪——他忍住了抽几她耳光的冲动,想要通过万能的时间看到她的变化。
   在完成自己欲望的过程中,莫高森甚至在瞬间产生过要成为她的丈夫的念头。那种念头使他认为自己曾经是在通过理性克制着成为一个女人的丈夫,以免落入婚姻的俗套。他并没有觉得自己错了,但有时又认为,自己作为人类的一分子,难免活得有些狂妄自大,不可一世。当然,真正的大师不会拘泥于现实传统中的道德与规则。莫高森很快抹掉那个一闪而逝的念头,批判了世俗化的自己柔弱的一面。他充分理解自己有时难免会处在一种被世俗人群所影响下的虚伪的自我之中,也包容了世人与自己的理想背道而驰,越来越面目可憎的现实。众人的现实与个人的思想和情感,与其对精神自由的渴求形成了要命的滞差,那种滞差需要用艺术对人类产生的广泛作用来不断消弭。莫高森想到这一点,便觉得自己要通过绘画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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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安琪的眼睛》为我们讲述了一个女人——安琪的故事。安琪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当她的两位丈夫先后病逝,第三位男人也因为她的冷酷而离去后。她就对生活失去了希望,变成了一个孤傲冷酷的女人,双眼空洞无神,对人冷漠无情,心如死灰,对任何事物、任何人都不感兴趣。甚至去买了墓地,想就此了断余生。然而,一次画展却改变了她的现状,画展上的一幅画使她内心产生了冲动。为此,她结识了画家莫高森先生,两人经历了灵与肉的结合。这次邂逅,使安琪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彻底唤醒了她心中的爱,唤醒了她想做一个女人的愿望,她甘愿嫁给莫高森先生,并想为他生一个孩子。遭到拒绝后,安琪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人,去寻找属于她的那份幸福。小说很有质感,读罢让人深思,在这物欲横流的社会,我们将如何用一颗平常心去面对,当灾难与不幸降临时,我们又将如何去处置,如何去化解内心的疼痛与悲哀呢?佳作,流年欣赏并倾情推荐!【编辑:五十玫瑰】【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F1610280006】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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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五十玫瑰        2016-10-21 13:00:53
  欣赏老师佳作,感谢赐稿流年,祝福写作愉快!
五十玫瑰
2 楼        文友:纷飞的雪        2016-10-31 17:31:44
  品文品人、倾听倾诉,流动的日子多一丝牵挂和思念;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
只是女子,侍奉文字。
回复2 楼        文友:徐东        2017-01-19 15:23:48
  谢谢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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