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原创小说-优秀文学
当前位置:江山文学网首页 >> 文采飞扬 >> 短篇 >> 江山散文 >> 【文采】三饶回忆(散文)

编辑推荐 【文采】三饶回忆(散文)


作者:灯之芯 童生,727.8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6610发表时间:2016-10-21 20:10:04
摘要:古塔在激励我前行,使我懂得必须读点书,写些诗文出来。这似乎是对我灵魂的呼唤。我感觉最近写作,是在与自己对话,与心灵对话,可能是古塔在指引我向文明的方向迈进

(一)清明登塔山所思
  
   三饶镇塔山森林的文明塔,以前是很熟悉的。儿时清明节扫墓之后,常常与家人一起登山看塔。登上塔山山顶,三饶小镇的风光一览无遗。一家人在山地上铺开报纸,围坐在一起,吃着“七宝一丁”的方便面,喝着“健力宝”汽水,吹着山风,远眺风景,那是多么幸福的时光。然而如今,记忆中的风景,以及父亲、母亲的容颜,却仅仅定格在相册里,遗留在脑海中。双亲去世多年,而我由于长年在外工作的缘由,对文明塔的记忆越来越淡,因而对双亲的怀念,如乡情、乡愁一般,也渐渐地变淡了。我找不出理由来。许是由于时间,许是由于成熟,许是由于世故了。这几日清明回乡扫墓,便忽然想起该去看一看文明塔,寻找一些儿时的记忆。童真多么可贵,越是真诚的,就越是灵魂的。我最近时常在想,文明塔能否带给我一些触及灵魂的思考。
   文明塔所在地——塔山,是三饶镇土葬的地方,父母亲就埋葬在这里。我来到这里,就仿佛来到了父母亲的身边一样,能够感受到他们的存在。他们在祝福我幸福,以及担忧我的不幸。迎面吹来凉爽的清风,树叶的声音沙沙作响,仿佛是双亲在我的耳边叮嘱,要我头顶蓝天,脚踏大地,走好自己的路。我是知道的,父母总还在。我想与父母亲说说话,但是无从说起。只在心底想:生活总有许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生命在大自然、在人世间是如此的脆弱。难怪《道德经》里面提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老子的智慧,实在经典。
   与表弟二人一路沉默。不经意间,便走到了山顶。一座青灰色的古塔耸立在山巅,四周草木环绕,郁郁森森。塔的正门有一副对联:“文光已授青藜杖,科第联绵报士心。”文明塔建于清康熙年间,当时的县令郭于藩为了鼓励三饶子弟读书上进,因此选择此处建造了一座文明塔。而几百年后渺小的我,却是怀着一点敬畏以及不安的心,来看这座古塔的。敬畏是因为古塔历史悠久,象征着三饶人的乡愁、乡情;而不安,则是因为自己读书缺少一些毅力,缺乏坚持的精神品质,因而未能很好的读书立业。古塔在激励我前行,使我懂得必须读点书,写些诗文出来。这似乎是对我灵魂的呼唤。我感觉最近写作,是在与自己对话,与心灵对话,可能是古塔在指引我向文明的方向迈进吧。
   偶尔会想,人生短则几十年,长则百年,糊涂地活着其实也十分美好。但我实在舍不得光阴的流逝。因此,拼命在脑海里寻找那些记忆碎片,遗憾的是,所有的碎片都已经无法拼凑起美丽的画卷。而前方的道路,其实也是一样的——明天不会有完美。试图抓住一些什么,但往往由于自己能力不够,或信心不足,因而失去了机会。但前进是必然的,而且必须追求完美。同时,我清楚的知道残缺的美才是真正趋向于完美,人生不可能达到完美,但是,我们必须趋向于完美。
   塔山上看塔的一对新丰夫妻正在吃甘蔗。他们看见我和表弟上山后大汗淋漓,便拿出两截甘蔗来给我们吃。这一瞬间,我忽然想起儿时的一些场景来。乡下的农民很热情,路过的人口渴了,拔一两棵甘蔗来解渴,一般默许的,似乎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但我此刻却不太好意思拿人家的甘蔗——许是出门久了,习惯了陌生,也看惯了陌生人的斤斤计较;又许是觉得人家这甘蔗是买来的,拿了也不好意思。总之,我是看表弟拿了以后才拿的。我们一边吃着甘蔗,一边听他们聊起了当地的一些风土人情。先生说,现在扫墓,不似以往了。大概是一乡一俗,扫墓的时间不一样的。三饶还算好,就我所知风俗并无有多大变化。但其实很多地方,一些好的风俗已经变质了。我说:“是的。前些天还听说,一些地方送丧时有请“姑娘”跳脱衣舞的,据说是越黄越旺。微信上看到,省外还有些土豪拜老爷时烧真钱,摆阔气等等……”在我的眼中,送丧、拜老爷这些,一直并不认为是迷信——我认为是一种礼节。而做人,最基本的就是要懂得礼节,有礼才有节。那些优良风俗的沿袭,正是在教育我们要做一个有礼的人,正是在潜移默化教导我们,做人要懂得节制。
   吃完甘蔗,我和表弟在文明塔下面拍了一张合影。我站得笔直,以掩饰内心的不安——毕竟读得书太少了。回忆年少时,自己就不喜欢读书,贪玩。后来去当兵,军队院校的录取分数线低,于是很幸运,考上了。但是,考上以后学的也大多是军事课程。虽然军校要求严格,但多是对于军事、作风、纪律等方面,而不是文化——喜欢上写作是近些年的事情。而表弟读的书,实在很多。他小时候学习成绩就很好,后来考上了中山大学。中山大学毕业后,又考上了北大的硕士。我清楚的知道,他读书读得寂寞,也读得辛苦。而我呢,喜欢嘻嘻哈哈热热闹闹的环境,总是耐不住寂寞,因而是无法静下心来读书的。
   我是不安的。表弟和我合影后,很自信地在文明塔下独自拍了一张照片,我没有也不想在文明塔下独自拍照——将来总是要去拍一张的。暂时不拍这张照片,是要给自己一些压力,一点动力。文明塔,家乡的文明塔,能够给予我的其实有很多,但我只能读懂这么一点,期望以后,更能够读懂文明塔的意义。生也有涯,知也无涯,以有限的生命,学无涯的知识,何其快乐,又何其充实。生活有时候真的不需要太多物质,人呀,还是应当有一点精神追求,有一点担当。
  
   (二)老屋往事
  
   老屋位于三饶镇中华路琴峰山下,与三饶镇许许多多的老屋一样,建于解放前,距今已有上百年的楼龄。说起老屋,不得不谈谈家中的一些往事。
   老祖父与老祖母原是湘桥老市区人。抗日战争时期,潮州沦陷,于是绕过凤凰山七曲岭,到三饶镇避难落户。当时,从潮州市区一起到三饶镇的,有十几户人家。三饶镇是一处小盆地,四周环山,仅有两座桥可以通往隔壁镇。如果山上的游击队把路上的桥炸掉,日本鬼子的车辆就通行不了。于是,日本鬼子不敢进三饶。只在镇外的山岭上打了几发炮,其中一发炮弹打在饶平一中的礼堂——孔庙的一角被炸了。仅此而已,三饶镇地理位置优越,因而没有沦陷。这些往事不止一次地听老祖母和父母亲在老屋中讲述。小时候,我也经常拿着塑料刀和塑料枪在老屋跑着跳着,把邻居的发小当做小鬼子打。
   这样的爱国主义启蒙在小镇是很普遍的。许是由于当时电视机已经普及到千家万户,电视节目中经常播放“地雷战”“地道战”等抗战片。又许是由于父母亲这一代吃过苦,挨过饿。因此,父母亲经常给我们讲他们这一代人的艰难。母亲常对我说,她小时候经常吃不饱。有时候上山去砍柴,到“吃饭溪”水库吃着米团,喝着山涧水,觉得好幸福。我总是眨巴着眼睛,问她为什么会幸福——小时候,我觉得幸福是吃肉。长大以后,我在广州读军校参加拉练,一个上午走了几十公里的路。中午吃的午饭是压缩饼干和水,当时,我想起了母亲在老屋中和我说起的话,才懂得真正的幸福不是吃肉,而是经历过辛苦之后的甘甜。
   想起老屋,不仅会想起儿时,还会想起老祖母。老祖母缠过脚,脚很小。身材也很瘦小,她很爱美,经常坐在老屋门前梳着小辫子晒太阳。她说一口地道的潮州老市区的话,软软的,很好听。我很爱听老祖母讲故事,讲她爬凤凰山,过七曲岭,逃避“绿军”、“白军”的炮火。她说,有次她就在老眠床(以前的床是有挡板的,看不见床底)底下躲着,日本鬼子拿刺刀在眠床底下乱刺。我听得心惊胆颤,不知是真是假,但还是起哆嗦。老祖母顾家,爱家,疼小孩,特别疼我和姐姐。我读小学六年级以前,和老祖母睡在一起。每到冬天,她总是先早早上床,等到我上床睡觉时,她便用她自己早已捂热的脚为我冰冷的脚取暖。姐姐考上华南师范大学时,老祖母说:“不能去,不能去,好好一个闺女,跑那么远的地方读书还说好……”父亲母亲笑着说:“该去的,该去的,能考上多么不容易……”。
   老屋还有许许多多的故事,是我不能够详细叙述的。和所有的老屋一样,我家的老屋充满亲情。老祖母的溺爱,父亲、母亲的关垂,姐姐的疼爱,以及我们一家人相互之间的关怀,都无不充斥在老屋的空气之中。离开老屋,仿佛就是离开了根;想起老屋,就像想到了生命的灵魂。记忆中每一次在老屋中的欢笑与悲伤,都印刻着成长的足迹。无论走多远,老屋都是心中的一方净土,是童年、少年时代幸福快乐的时光。因此我总在想,我要保卫老屋,没有人可以从我心中把老屋夺走。
   老屋除了充满亲情之外,还充满友情。从老屋的后窗,可以看见饶平一中的教学楼;从老屋的后窗,可以进入饶平一中。因此读中学时同学经常来我家中玩,玩到时间差不多了,就去上课。有个别忘记戴校徽的同学还从我家后窗溜进学校。初中时,我和班里的同学经常闻到我母亲炒菜的香味……这些记忆如今都已成为碎片了,但有一幕场景,是我记忆中最深刻的,那便是老屋后墙的木棉。儿时,经常与发小在木棉树下玩,捡花、“煮沙饭”、堆城堡……如今不在了,假使木棉还在,老屋还在,那份童真也不在了。成长意味着失去,成熟意味着舍去,童真与成熟不可兼得。
   感觉老屋变老,是父亲和老祖母分别去世,我去参军,姐姐在外读书、工作之后,母亲独自一人在家居住的后几年。那几年,经常听说老屋雨漏,有白蚁。雨漏和白蚁经常骚扰老屋,母亲自己一人也无能为力,于是找大舅来帮忙。修了好几次,每一次维修都很辛苦。但是,每一次修好以后,我和母亲、姐姐都会感到安心。母亲去世以后,我转业回家。老屋中的一些物件和物品,被我搬到了潮州的家中。很庆幸,我搬来了一张老眠床。如今,除了老眠床之外,我已经没有物质上的老屋了——去年已经把它出售了。
   出售老屋,是不得已的决定。主要是风险不允许我不卖,何必担着风险来维系对老屋的情感呢?万一真的塌了,砸了人,那是很大的事件。家庭经历过不幸,我必须把不幸发生的可能降到最低。于是,我决定卖掉。然后,我不止一次对自己说,我卖得安心、卖得安心。最后,我就真的卖得安心了,我真狠。
   卖得安心,实在安心。老屋不在了,亲情、友情还在。亲情、友情还在,就好,就已知足了……
  
   (三)中华路印象
  
   我不知道中华路为什么叫中华路。
   也许是因为三饶人爱国。和所有的中国人一样,三饶人热爱自己的祖国,于是把全镇最中心的这条路,叫做中华路。
   中华路两边是两三层高的瓦房,一间连着一间,紧密地挨着。整齐的瓦房在中华路的两侧耸立,似乎是在见证中华路的历史。
   中华路的历史有多久,我不知道;中华路有过什么辉煌的往事,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自己从小就在中华路长大,中华路就是我家门前的路。我家就在中华路中段,靠近饶平县第一中学。中华路在我记忆中最深刻的印象,是学生放学。
   每天上下课,是中华路最热闹的时刻。下课的学生如潮涌一般,挤满了中华路。我家的老屋靠近中学,学生时代我总是第一个回到家中,然后自卑、怯懦地在家门口看着下课回家的女同学从我的家门前经过。我是羞涩于谈情说爱的,所以只能暗恋,直到当兵以后才有所改变。因此,我一直坚信自己是内向、保守的人,不善言辞,但内心真诚、善良。我在原本可以谈情说爱的年龄,丢掉了许多美好的初恋的机会。因为我有我内心的坚守——我要等人来问,等奇迹发生。
   中华路曾经是小镇的中心,离政府近,学校近,市场近。而且,买卖也多,有卖布的,打棉花的,卖陶瓷碗碟的,还有中医、牙医等等,这些都在我家附近的这一小段,因此我记忆深刻。以前住中华路的被称为镇里人,“街路”人,住乡下的被称为乡下人。但如今这种区别不那么明显了。改革开放以后,小镇的经济比以前好了许多,乡下与“街路”的分别也不是很明显。路宽了,多了,四通八达,中华路不像是主干道,倒像是一条曾承载过繁华的老马路。
   久不回家,走在中华路上,经常忐忑不安。我怕见熟人,怕人问起我的现状。在部队服役时,条件那么好,别人问起母亲,母亲也总是很自豪地回答他们。但母亲去世后,我便转业了。如今,真的回到故乡,却在离家乡上百公里的地方,害怕与自己的亲友谈论过去。当他们问起我为什么这么早回来、为什么不好好干下去时,我无法回答他们,实在一言难尽。虽然有身体的原因,但也有我自己的主观因素。如果当时再坚持几年,不说物质生活会比现在好,思想也应该会比现在更进步。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我经常对人说,自己想回,服从命令,身体不好等等,虽不是自欺欺人,但也确实没有底气。于是,中华路离我越来越远,正如三饶也离我越来越远一般。
   路走得久了,远了,便会更加眷恋自己的家乡。哪怕家是贫穷的,乡是落后的,甚至连乡音都是久违的,但我还是思念这一方水土。毕竟在这里长大,这里是我的根。有些路,想起就伤心,忘了又怕人说忘本,实在两难。但人毕竟有感情,需要有一种物质来寄托自己的不安与迷惑。想起中华路,总会想起老屋,想起亲人。如果老屋还在多好,如果去世的亲人还在多好。这样,对中华路的思念就会多一分快乐,少一分悲伤。
  

共 5154 字 2 页 首页12
转到
【编者按】《三饶回忆》由《清明登塔山所思》《老屋往事》《中华路印象》三个短篇组成。这三篇文章看似独立成篇,实则都与三饶有关!都是作者对三饶故乡往事的点滴追忆,表达了作者对三饶人情风俗的深情眷恋!叙述层次分明,语言于平实中蕴含着浓浓的情愫!字里行间能感受到作者对三饶的赤热情感!若能将三篇通过过渡段有机贯穿成一整体,将会使全文在结构上浑然一体!推荐阅读!【编辑:纪昀清】

大家来说说

用户名:  密码:  
共 0 条 0 页 首页1
转到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