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恋·周年庆】放飞生命(随笔)
每次仰望蓝天,看到一双双自由飞翔的翅膀,温暖的一幕就会在眼前浮现……
那是一个春天的傍晚,“笃笃笃”的敲门声中断了我家的晚餐,儿子快速离桌,像一只活泼的小鹿蹦蹦跳跳地去开门。
“洋洋,看,喜欢不?”邻居大兵手提一只野鸽子进了屋,“给,牵着它,我把腿给它拴住了,它跑不了。”
“喜欢,谢谢叔叔。”儿子喜笑颜开。他乐颠颠地跑向阳台,把玩具“哗啦啦”扣在地上,玩具筐就成了这只鸽子的“家”。
“说来也巧,我去田里捕野兔,有人下了捕鸟的网子,我见到就偷偷抓回来了。”大兵说着像得了老大便宜似的冲我们嘿嘿直笑,“洋洋,玩腻了让你妈给你炸着吃啊,鸽子肉可香了。”大兵说完走了。
“妈妈,俺可舍不得吃掉它,俺要它跟俺做伴儿。”儿子蹲在筐前,饭也顾不得吃了,“妈,鸽子喜欢吃什么?”
“不知道。”我随口答话,随即一缕愁云锁进眉间。我最见不得动物被擒的可怜相。
“那我自己想办法吧!”说着儿子打开了电脑,什么事儿也难不住他。
晚饭后,我没有像往常一样收拾碗筷,而是坐在床边望着那只被囚禁在筐里的鸽子发呆。它蜷缩在筐子一角,旁边小碗里的水和米,它连看也不看一眼,真叫人心疼。我望望老公,看看儿子,小心翼翼地试探:
“放了它,行吗?”
老公温和的目光投向我,儿子却炸雷似的大叫:
“我反对!我抗议!”
儿子神情激昂,脸憋得通红,双手举过头顶,像游行示威般声嘶力竭。知子莫若母,我怕的就是他。
见状,老公面露难色,我沉默不语。
第二天起床后我直奔盛鸽子的筐:小碗儿倒扣,水湿了筐底,米撒了一地,不知它夜里做了一番怎样的挣扎,来发泄心中的怨气。瞧它埋着头,双眼微闭,蹲在角落里一动不动,似在沉思,又似在熟睡。“它会睡吗?它睡得着吗?”我问自己,“可是它又在想什么,想它的同伴、它的孩子,还是它那温暖的窝?”它的神态告诉我,它很难过。我不忍打扰它,慢慢起身离开。
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传来,我又折回,它果然是装睡。这个小东西呦!我再次蹲下来看它:这是一只漂亮的灰鸽子,颈部的毛呈绿色,脖子上有一圈白点点,就像爱美的女士戴着一条精美的项链。嘴巴长而尖,两只圆圆的小眼睛闪着幽幽的光。我看着它,它也看着我,竟然没有丝毫的惧色,哀怨的眼神好像在哀求。我伸出双手,把它捧在掌心,它乖乖地望着我,眼睛一眨不眨。从它的眼神里我读出了渴望——对自由的向往。
鸽子的眼神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让我心颤,叫我心疼。我暗暗下决心与儿子“斗争”到底,将自由还给这个小东西。
儿子起床后也奔鸽子而来,看到鸽子筐里一片狼藉,他满脸迷茫:“小鸽子,难道你不喜欢吃小米吗?等着啊,我给拿蛋糕去!”
于是蛋糕渣子、锅巴、干脆面,甚至CC果冻、酸奶都进了喂鸽子的小碗。可是,鸽子只要在筐里就扎进角落。鸽子拒绝进食,儿子没辙了。
鸽子在我家几天,不吃不喝,形容憔悴,我心里更加不安了。我实在无法面对这个懦弱的生命,只好又硬着头皮找儿子。
“乖,你看看,你给它准备的水和米它一点也不沾。你愿意眼睁睁看着它活活饿死吗?”我拉住儿子的手,语重心长。
“当然不啦!”儿子像问我又好像是自言自语,“是啊,都好几天了,可它为什么一粒米也不吃,一口水也不喝呢?”
我不想多解释,我想让儿子自己去弄明白。
又是新一天的早晨,我走到筐前,它还是蜷缩在角落里,我猛然发现绳子还在鸽子腿上拴着呢,粉红的线绳拖在翅膀外。我把它抱在怀里,想把绳子解开,可是眼前的一幕让我心惊:像稻茎似的黄色细腿肿胀得很厉害,绳子勒的太紧了。我用手指轻轻拨动它的小脚爪,竟然没有丝毫反应,天啊,这条腿失去知觉了。我禁不住心慌意乱,一边找剪刀一边喊老公帮忙。老公把鸽子抱在怀里,我左手托着它的小腿,右手将剪刀尖端小心翼翼地贴近,生怕把它弄疼。它很乖,在老公的怀里一动不动,两只小圆眼专注地盯着我的手,默默地与我配合,这小东西好有灵性。我费了好大劲儿,终于把绳子剪断。老公轻轻把它放到地板上,它脚步蹒跚,趔趔趄趄地冲向角落,也许它认为那里最安全。
儿子放学回来,看到鸽子脚上的绳子没了,惊奇地问:“咦,鸽子腿上的绳子哪去了?难道鸽子自己会解绳子吗?”
“鸽子的腿被绳子勒断了。”老公声音故作低沉,“它一定很疼很疼。”
我赶紧补充:“唉,这只鸽子肯定也想家了,它好几天没有音讯,它的亲人得多揪心啊!”
“妈妈,我知道你一直心疼它。其实我懂,那次你去山东半岛旅游一周,我就想你来着,我若是好几天不在家,你也会想我是不是?我爸爸若是好几天不在家,咱俩都会想他是不是?”儿子歪头眨巴着眼睛,在等我肯定的回答。
“是啊,儿子,不管是人还是动物,都有自己的亲人,自己的家,在家里有亲人陪伴才幸福,才快乐啊。”我极力拿话语触动儿子心灵柔软的部分。
“鱼的家在大海,鱼在水里游才快乐;鸟的家在树上,鸟在空中飞才自由;这里是我的家,我在这里住最幸福。”儿子振振有词,神采飞扬,“可是这只鸽子已经饿了好几天了,就是现在放了它,它也活不成啊。”
我确信时机已经成熟,就明知故问:“那你说该怎么办?”
“让它吃饱饭放它回家!”说完,儿子抓来一把小米放到小碗里,并在里面添了水,端到缩在角落里的鸽子跟前:“吃吧,小鸽子,吃饱喝饱就放你回家,去找你的爸爸妈妈和你的老婆孩子吧!”
我和老公一听忍不住笑出声来,我们还真没考察这只鸽子究竟是“男”是“女”呢。
不知是饿极了,还是真听懂了儿子的话,这小东西居然大吃大喝起来。我们一家人蹲下身围着它,看它吃得津津有味,很是欣慰。
水足饭饱,鸽子从角落里一点点往外挪,看来它就要跟我们熟识了。渐渐地,它蹦蹦跳跳走向了客厅,它走到哪儿,儿子跟到哪儿。看来儿子是真喜欢这只鸽子。
鸽子又在我家休养一天。
温暖的午后,儿子望着窗外明净的天空大喊大叫:“爸爸、妈妈,趁今天天好,咱让鸽子回家吧!”
于是,我们一家聚在南阳台,举行了一次“盛大”的放飞仪式。儿子在小碗里添上水和米,等鸽子吃饱餐喝足,抱起鸽子,打开纱窗,把它放在防盗窗上。鸽子试着走了几步,回头看看我们一家人,似乎在跟我们道别。又过了几秒,它找准防盗窗的空隙像箭一样冲了出去,稳稳落在对面的房顶上。它似有牵挂,在房顶上踱着步子久久徘徊,好像在做什么重大决定。在我们一家人注视的目光里,它突然回望,然后“扑棱棱”振翅飞进蓝蓝的天空。
“奥——奥——鸽子回家喽,鸽子回家喽!”儿子欢呼雀跃。
我如释重负,心一下子沉静下来。
鸽子是幸运的,遇到了我;儿子是幸运的,爱心获得了叠加;我们一家是幸运的,遇到这么一个有灵性的小东西,为我们平静的生活添上一笔重彩。
我放飞了一只鸽子,我放飞了一条生命,我也放飞了自己快乐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