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起来，隔着玻璃看到了这个季节的第一场雪。山的顶端像披上了圣洁的银装，把刚刚开发的小城装点得更加美丽。隐隐约约看见路上行人穿着厚了，我忽然想到，有好久没去看望母亲了，冬天来了，我的母亲今天穿的可暖，今冬您的身体抵得过寒冷吗？瞬间，母亲那沧桑的脸、蓬乱花白头发、残疾单薄的身影，浮现在我的眼前，好似在诉说岁月的无情。
　　 母亲，我的母亲，像一棵根深蒂固的老树，在那还是我儿时盖的土胚老房子里一住几十年，无论儿女在城里住上了多高的楼层，似乎都与母亲扯不上关系，自父亲去世后，母亲就是老房子里唯一的主人，在这座老房子里，有母亲太多的想念与回忆。又是一年明媚的春天、火红的夏天而过，萧瑟的秋天还没过境，不等立冬已落下一场匆匆而来的白雪，寒冷如约而至……母亲的身影，始终定格在父亲已经离去的老院子，在我的心里孤独终老。
　　 记得每次回家，母亲都是颤微微地给我说出她积攒了很久的为难事，盼望能给她解决。一些在我看来非常简单的事，在母亲就是很为难的事，有些举手之劳的事，常常在我回家时，就按照母亲的意愿一件件完成，但有一件事，也是让那天的我很为难的事。
　　 那是2016年的母亲节，也是我特意赶回去陪母亲过母亲节的，晚饭亲手给母亲包了喜欢吃的饺子，便打算小住两日。
　　 晚上，乡村的夜很静，不时传来遥远的狗吠声，偶尔也有邻居家的猫咪“喵”的叫声，在这个静谧祥和的夜晚，尤其有母亲陪伴在身边，那种几十年都一直在的温暖感充盈了我的心，便懒散轻松地睡在有母亲的炕上，嗅着那熟悉不过的土炕味道，迷迷糊糊瞌睡上了眼眉。“大女，你今晚不看手机，又不和我说话，咋就睡着了？”“娘，我以后来看你，专门陪你说话，再不看手机了，今天我忙了一天累了，太困乏了，你莫叫我了，让我睡，有话明天再说。”“哦！那你睡，我不打搅你了。”一翻身，我便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第二天早上，还在睡梦中的我，就被母亲叫醒：“大女快醒醒，我有话给你说。”我睡眼惺忪，灯光很刺眼，便眯缝着眼睛看母亲，只见母亲端坐在靠窗户跟前的炕头上，看上去立坐不安的，似乎真有很重要的事情给我说。
　　 “娘，你要给我说啥？”“你大弟走了两个月了，粪便池满满的了，没人担。上一次我给保姆100元钱，担了两担，这回我还掏更多的钱让保姆担，可保姆说，庄里人笑话她担粪，给多少钱，她都再不担了。庄里人干别的活，只要掏钱就有人干的，可这担粪的活叫不来人啊！”母亲既是发愁，又是百般为难。
　　 “娘，以前我来担过几次，可这次我没打算干体力活，我是穿着肉粉的长裙，高跟鞋来的，咋能干这粗活？”我给母亲说。
　　 “我知道我娃长长的烫发，粉色的裙子，细细的高跟鞋，与既臭又脏的担粪便粗活，有千万个不相匹配，可是，娘想来想去只能给你说呀！其它的几个女子，有的来了打个半转就走了，有的干脆不来，一两个月都见不上人，这脏活只有靠你大女子给干了。”母亲又是一轮难为情的解释。
　　 “那我要套个衣服，把我这浅色裙子护住，要不然就臭得不能穿了。”
　　 母亲赶忙说：“你昨天一进家门，我就给你寻好了你父亲在世时穿旧的一套中山服，把你的裙子等粪池掏完洗漱了再穿。”
　　 我朝母亲眨了一下眼睛说：“原来您早就盯上我了，看来我只能认命了。”
　　 “嘿嘿！你说的对，担粪便的事，我给其他的女子不敢说。”
　　 这时，我看了看仙人桌上摇摆着的老钟，时针正指向零晨五点四十分，母亲已将一套褪色的中山装放在炕头上，让我快点起，我顺从地从被窝里爬出来，挽起长长的卷发，身穿宽大的中山装，脚穿胶底布鞋，这一打扮，自己觉得就跟“卓别林”的武装差不多，可能世间再找不出比这更原始的造型。
　　 我知道母亲的灵动，她叫我这么早干脏活，主要是怕白天庄里人把我这个洋气的女子当“西湖景”看，也怕我这个女子担粪便不好出台。母亲虽然病残十多年了，却一如既往的勤劳，就在我担粪便的过程，她一刻也没有闲着，母亲一会给我捏着手电，一会拿一双手套让我把手护住，一会给我帮着接过扁担，我担走她目送，我担回她等待……母亲真是一种岁月！她的情怀，需要我用一生的时间去品味学习，更感佩母亲的坚强！更需要我用一生的时间去感悟。
　　 粪池掏完了，天渐渐亮了，母亲早在盆里倒好了热水，母亲手里拿着毛巾等我洗手。
　　 “我娃把我的大愁愁解了，这段时间寻不哈担粪便的人，愁得我晚上都睡不着觉，还好！把你等来了，要不然，我还能动用谁？”母亲说。
　　 “不就是个掏粪池么，以后没人干就给我留着，别难为您，那您昨晚上睡着觉没有？”我说。
　　 “昨晚上一来是你来了，睡在我身边高兴，感觉好着，有点激动。二来我怕你穿的裙子不给我担粪便，有点担心，所以没睡着觉。”母亲说。
　　 “哎！娘您咋就这么为难自己呢！您心脏不好，上年龄的人睡不好觉，会烦躁不安，容易引起心脏病的。”我说。
　　 洗漱完，换上裙子，淡淡的粉色感觉很是清爽，我抓着大摆转了一圈，母亲风趣地说：“城里女子的模样又出来了噢。”母亲笑着拖着不灵便的手脚，不停地在小院里忙碌着，我夺过母亲一只手在扫院的扫帚继续扫，母亲布满皱纹的脸，再次留在了我瞬间的记忆，酷似走入了母亲的岁月，五味杂陈的感觉溢满心间，母亲那酸甜苦辣的岁月河流，在我的心里悄无声息的流淌……母亲蓬乱全白的头发让我的心很疼！
　　 清晨，乡村沉浸在一片雾霭朦胧，山顶上云雾缭绕，山岚氤氲之中，雾气笼罩着小山村，一阵清脆悦耳的鸟雀声，划过母亲的院落，清风拂面而来，夹杂着丝丝乡村独有地泥土气息，一股凉凉的空气，随着深深的呼吸沁入心肺，看见母亲小院里南边的几棵四季碧绿的椭圆的冬青树，东侧菜园里，韭菜、白菜，菠菜、香菜、花卉等让人满心舒畅。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慢慢驱尽身体里城市里的混浊！
　　 我再问母亲：“您还有什么为难的事吗？有了就趁早说，不然您老搁在心里，负担太重，对身体不好，还有保姆对您好吗？好使唤不？以后有事提前打电话给我说。”
　　 母亲凑近我说：“你给保姆说噢，让她平时少回家，娘现在上厕所起不来，她不在我没办法起身。”听着母亲的话，我眼角不由得流出了两行泪水……母亲一生勤快性烈，干活从不省力气，曾几何时需要过人照顾？可现在连简单的日常生活都不能自理。常常听人说“儿女是父母的老年拐杖”，可是，现实中有多少儿女做到了？首先我没有做到，一时自责和惭愧起来。
　　 时隔半年过去了，我虽常常去看母亲，给保姆千叮咛，万嘱咐，为母亲排忧解难，但母亲毕竟风烛残年，一日日老去，面对岁月的无情，忽而，我又感觉无能为力起来。
　　 过两天就是农历十月一，按照汉族风俗，要给我的父亲去送寒衣，虽然还不知，到时候母亲又有什么难为的事，但我希望给女儿一个个表现的机会，此刻真实的感悟到，人生在世有母亲相伴，还能为母亲做事，是儿女最大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