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无处不在的江湖，身不由己的战争
　　 负责了一年的销售，业绩是单位成立十年来，第一次求大于供，且仓库没有了产品积压。更难可贵的是，工人没有了轮岗歇业。于是乎，在这个规模不大的私营企业大小我也算是个人物了吧！多多少少有了那么一点烘托效应，在经过的身后渐渐的也尾随了恭维和欢笑。更是刮起了我将高升经理的风言风语，那阵风像雨后的春笋，节节攀升。
　　
　　 这阵风，与我是避之不及。因为单位经理的位置并不空缺。现在的经理姓李，名涛。虚年三十有八，五大三粗，人高马大。相对我，一个不足一米六零的小女子，那真是天壤之别。李经理在这个岗位上已经连任五载，虽无多大贡献，但也没什么出入记载。坦言对经理这个位置我不敢抱什么幻想，而且我将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已经答应了亲爱的老公，好好调养，准备施始造人计划。在我看来，一个女人做个准妈妈远比什么经理幸福光荣的多。因我骨子里是个没有远大理想和狂妄野心的小女人。
　　
　　 但不管怎么说，这阵风还是把我推上了风头浪尖，高处不胜寒，这种滋味我晓得它的艰难。只能以更谦卑的态度去面对单位的同事，特别是李涛经理。每次见了他，几里之外就会恭恭敬敬站立，然后还有好远的一段路程，就会笑着大声招呼：“经理好！”，之所以这样做，也是变相旳告诉经理，我没有虎视眈眈他的宝座，在他面前永远是不堪一击的小小虾兵。经理也会报之微笑，偶尔还会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呦，小齐，小嘴那么甜，不会抹蜜了吧？”。“经理，这是什么话？您是前辈，我永远都是学徒。起码的礼节应该有的。”我谦恭地说。“那是，那是。”经理每次都是阴阴地笑着，我能感觉到那些笑里面的温度和成份，因为那种笑包含了太多灰太狼对喜洋洋的无奈和怨恨。
　　
　　 转眼，新年临近。我的造人计划已经成功实施。四个月的身孕身材虽然没有什么明显变化，但妊娠反应已经把我折磨的小脸蜡黄，人单影瘦。年关是每个企业打点关系，笼络人脉的最佳时期。所以每场应酬我都会尽量避免参与，因为我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准妈妈，要对我的下代负责。
　　
　　 一天，几个老客户来访。因为与老总有约在先，所以躲开了这场酒精沙场。正当为自己暗暗庆幸的时刻，接到了李经理电话，让我把商品价目表给他送去，因产品太多，他一时记不太清楚。我问他可不可以让小孙去送？那种场合对我而言不太合适。他却笑着说“怎么害怕把你吃掉？负责销售的是你！别人来不太好，牵涉到一些商业秘密。”我听的出话语里面的隐隐火药味。连忙解释：“不是，李经理，你知道我已经是个妈妈了，到了那种场合怕不好推脱应酬，更怕推不开哪些酒杯，你知道我这人嘴笨，抹不开面子。不是常讲：顾客是上帝吗？得罪了上帝，就会挨饿。见谅啊，经理。”“哈哈．．．．．．放心吧，小齐，你给他们解释清楚就回即可，有我呢！”电话里的经理豪爽仗义，信誓旦旦。“好吧！谢谢经理，我这就给你送去。”压在心上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于是也爽快地应道。“快啊，不要扫兴，最好你打的来吧？”经理和悦地下着命令。放下电话，把这几年的价目表过滤了一遍，然后又计算了作为老客户能够折扣的最低限。急急忙忙复印了今年的商品价目表，跑出单位，拦了辆的士，急匆匆向桃园大酒店奔去。
　　
　　 敲开了２０８的门，“黄总、王总．．．．．．好久不见可好？”我热情地堆着笑向他们伸出了手。“知道我们来，美女也不给面子？”众人一致笑侃，我也只好笑着打开圆场。“哪能啊！我怎敢？这不快过年了吗？去催债了，工人们要吃饭！不知各位老总大驾光临，见谅！见谅啊！”“让我们原谅也可，罚酒，罚酒．．．．．．”一片喧哗声，把我逼上了尴尬的地步。这种的场合我不知该如何更委婉地去斡旋，只好求助似的向李经理望去。而他像没有我的存在，依然和光明机械厂的老王低言着什么。“李经理，这是你要的资料。”我跨步走到了他的身边。“哦，先放一边吧。”经理头没抬一下，声音苍白无力，向对一个陌生人说话。“经理，我先回去了。”我尴尬地想撤出这间葱郁着烟酒香味的房间。“怎么，来了，还能走？美女太不给面子吧！”喝的有点多的黄总端着酒站了起来。“不是黄总，单位还有点棘手的问题。”我笑着周旋。“那也得喝了这杯再走。”他卷着舌头，口齿不清地吐出了这几个字。“对，对，看来是瞧不起我们啊？”其他的人也端着酒杯起了身。“这可是我们单位的巾帼须眉，不会的，不会的。”李经理打着圆场。“哈哈，巾帼才更应该干了我们这杯酒，俗话说，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齐小姐看来不给我们这个面子了，是不是看不起我们这帮小庙的仙啊？”眼前的人影交替晃动在我的面前，看来这杯酒我是无法摆脱了，抬头把求救的目光投向经理，希望他能给我解开这尴尬的氛围，而他仿佛没有我的存在，巡视四周无法与他的目光相遇。只好硬着头皮撑下去，如不想失去工作，这些上帝我就不能得罪，我只好自己救自己了，忙笑着打着圆场，“各位老总，把我小女子看成了什么人了啊，我欢迎你们还来不及，怎么会有哪些复杂思想，你们是俺的上帝，我的衣食之父母，上香还挨不上号呢！怎敢怠慢！今天实在是不敢喝酒，因为下午有重要事情，我怕耽误了，真的要丢饭碗了。”连忙双手抱拳，笑脸作揖。“得罪！得罪！见谅！见谅！”说着想退出这间充塞烟酒飘香的欢笑场所。“那也要喝了这杯才能走，”姓黄的又摇晃着端着酒杯送到了我的嘴边，“对，对，干了这杯。”一连迭声的吆喝声，这种场合如果我再坚持那将真的是我的不识抬举，人在江湖有时真的是身不由己。只好接过了酒杯，笑着扬起脖子一饮而尽，一阵辛辣从口一直沁入心肺，好久没有沾酒的我，真的有些不适应，一阵猛烈的咳嗽，五脏六腑都翻滚起来，从头到脚的辛辣，让不争气的眼泪也跟着打转。忙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苦笑着对他们说：“各位老总，实在对不住，我要回去整理资料，你们慢慢喝，告辞！告辞！下次定当好好赔罪。”借机想逃离这间压抑无奈的房间。“好事成双，齐小姐怎么也得干了这杯才能走。”紧邻我身边的蓝海汽配老孟拉住了我的衣袖。“对，对，好事成双！”所有的人又都连声附和。“这样吧，各位，我替我们的美女干了这杯，”李经理此时端着酒杯站了起来。“想英雄救美，这怎么行！你干了，就是瞧不起我们。”卷着舌头的老黄，摇晃着推开了李经理的酒杯，踉踉跄跄地走到了我的面前，“小．．．．．．小齐，美女，真不给这个面子？”他醉的已经口齿不清，眯着眼，眼角里冒出点点眼屎，整个脸像烤熟的大虾，紫红紫红的，嘴角里冒着丝丝白泡。我知道给这种暴发户是无道理可讲。只好接过老孟手中的杯子，无奈地说：“各位，喝了这杯，真的不能再喝了，下午要误事的。各位上帝饶了小女子吧！”“好，干了这杯就让你走。”一群人的应和声。我端起酒杯又一饮而尽，顾不得抹去嘴角的残迹，就抱拳告辞。“好，好，干脆！”一片叫好声。我无暇顾及，捂着嘴跑到卫生间。“哇，的一声。”一堆污物翻肠倒胃地倾泻进瓷器的便盆里，鼻涕眼泪顺腮而下，空腹的肚子本就没有什么东西，这一吐就剩下苦胆了。没有口味的嘴里只觉得酸酸涩涩，苦苦咸咸，接而来的是一阵妊娠反映，又搜肠刮肚的一阵折腾，整个人像虚脱的芦苇，摇摇摆摆、晃晃悠悠的离开了这家五星级的饭店。
　　
　　 二、无形的暗流，让我丢了盔甲
　　
　　 一阵有着节奏的轻轻敲门声，让我把目光从文件上移开，抬起头礼貌性地喊道：“请进。”推门进来一位着装新潮的中年妇女。她穿着一件时髦的米黄色羊绒蝙衫蝠似短款外套，下身着黑色的九分裙裤，恰到好处地把黑色短款皮靴若隐若现，手里夹着一款深色枣红女士坤包，趾高气扬地站在了我的面前，目光里透着丝丝寒气。白净的脸上盖着厚厚的遮盖物，细瞧却泛着隐隐的青紫色，像熟透冬瓜上的那层白色的绒毛。“韩姐，你找我有事？”老总夫人大驾光临会有什么指示？我忐忑不安地猜测着，她基本是不来我们公司，难得相遇的一面是在她家老爷子６０大庆的寿宴上。忙起身到饮水机旁准备给她倒水“韩姐，这身衣服好漂亮！穿在你身上好高贵！韩姐你坐，喝咖啡还是茶？”我小心地选择着用语。“不用劳您大驾了，我自己来，不久的将来我将给你倒水了吧？”她嘴角微微上扬，满脸的不屑和傲慢，这种气势让本就狭小的空间透着无形的沉闷和压抑。“韩姐，真会开玩笑，怎么会呢？”这阵势看来不是无缘无故的视察访问。我把咖啡放到了她面前的茶几上，搓着手不安地站在了她的面前。“小齐，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本分稳重的姑娘，没想到你与酒店里的小姐没什么两样。”她坐在沙发上，微微后仰，右腿压在左腿上高傲地翘着二郎腿，声音不高但冷冷的像极了北极的寒冰。“韩姐，我不知你今天为何而来？但我希望你能把话说清楚，我想我和小姐是两个概念吧？希望你不要混肴！”我的语气也提高了几分。“我来是告诉你，希望你自重！”姓韩的女人依然是趾高气扬的语气和态度。“韩姐，我想这还轮不到你教训我？”不甘示弱地回敬着她。“但我还是希望你把话说清楚，因为我想做个明白鬼！”直直地盯视着她，希望以此让我的自尊有个立脚之地。“小齐，我想你以后和你们张总保持距离！”她的语气有了几分低缓和不自信。“澳，韩姐你能这样直白，我很高兴！谢谢你！话不说不明，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什么隔阂。”我依然退回到我的座位上，手握着一只笔，来回地翻转着。“韩姐，我不知你为何这样说，但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你，我和张总只是清白的上下级关系，他是我的老板，我只是做着我应该做的本分！要说不接触根本不可能，除非我离开单位。”我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她。“没那么严重，我只是希望你以后开玩笑注意分寸。还有作为女人应该稳重，不要用那种放肆的奸笑引男人注意！”她鄙夷地斜视着我。“哦！我不知你在何处听到我给男人开玩笑？听到我放肆的笑声？但我自以为没有什么不妥之处！”我依然据理抗争，我想这关乎到女人的名节问题，虽然现代的社会名节对女人来说原没贞洁牌坊那么圣洁，但我还是不希望污水沾满全身，起码它让自己的胃口不舒服。“我做人原则一直追求坦荡，所以韩姐你放心，假如真有那么一天，我想我会主动坦白地告诉你”无法控制自己的涵养，有了一丝气愤和对她的鄙夷。“我不知道你到底听到看到些什么？但我希望你能带着证据来会更好些，毕竟２１世纪是法制的社会。”我依然咄咄逼人地直视着她。“有人说，看到你和老张有说有笑，你还对老张说：野花永远神秘诱惑芬芳，不信可以去试试？”这个可怜的无脑子女子吞吞吐吐地说出了事情的原委。“哈哈，韩姐，你说李涛告诉你的不就得了。”我放肆夸张地笑着。“不是，不是”她一连迭声地否认着。“呵呵，韩姐，你不用否认，当时在张总办公室就我们三人，这些话是我说的，但仅仅是对事而言。我想即便是玩笑，你也应该能承受的起吧？”轻笑着微微而语，一切真的有些荒诞好笑，只能摇头而笑。“玩笑，你觉得很可笑是不是？我们为此砸烂了家里的锅碗瓢盆，你安什么居心？让老张去寻花问柳。”显然她有些激动，可以听到她沉重的呼吸声，我们谁也没言语，沉默让空气变得有些压抑。天，这样的理论我还真的不好辨论。“好了，韩姐，我对我说的话道歉，如对你造成伤害，非我本心，希望见谅！”此因此果、此事此情，我无话可说，更不想去解释什么，只有丢掉盔甲，举手投降。这样的战争我不屑参与，因为它本没有参与的必要。
　　
　　 三、归去来兮，依然如风
　　
　　 年关是人员流动的浮躁期，我也不例外，一纸辞呈上交总部。我想我厌倦了这种无形的暗流，这种环境也许本不适合我的生存。何况我已是身怀六甲的母亲。领导权衡利弊，我的辞职没有遇到什么困难，轻而易举地得到了解放。我想他们也不想对一个休产假的人发工资吧？只是老总对我说：希望以后还可以再合作！这儿永远为我留一席之位。我感谢他的好意。
　　
　　 只是临走的时刻，敲开了经理办公室的门，对他说：“李经理，也许以后我们再也见不到，但我会永远记着你这个老师，因为你教会了我如何看清一个人，更让我知道了隐形的战争远比血腥江湖可怕。”说完，扬长而去，留下了呆若木鸡的那个所谓的经理。
　　
　　 走出这个让我压抑的环境，心底莫名地轻松欢快，初春的风已有丝丝甜蜜，走在人流攒动的街道，任由风恣意地撩拨着飘逸的长发，伸出手把飘乱的长发向后拢去，挺直了腰身向前走去。眼前晃动着隐隐的鹅黄，我知道那是春的召唤，走过去等待我的将会是柳摇春繁更加美丽的胜景，我还等什么？随着风的召唤向前走去，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