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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杨柳】追忆母亲(散文)


作者:冷锋 童生,903.4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1758发表时间:2016-10-31 13:08:29
摘要: 又逢清明,跟弟弟和哥嫂一起去父母的墓前祭扫。临山的公路上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因怕发生山火,对过往的车辆和人员盘查很严。烧纸钱是绝对不允许的,我们也只能在父母的坟前摆上些供品,来表示儿女对父母的一片孝心和怀念。

母亲是一个平凡而又普通的家庭妇女,她离开我们已经有十五个年头。母亲辞世后,我很想写点东西来祭奠她。可拿起了笔,千头万绪,又不知道从何写起。
   又逢清明,跟弟弟和哥嫂一起去父母的墓前祭扫。临山的公路上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因怕发生山火,对过往的车辆和人员盘查很严。烧纸钱是绝对不允许的,我们也只能在父母的坟前摆上些供品,来表示儿女对父母的一片孝心和怀念。
   从墓地回来后,弟弟回了自己的家,哥嫂吃完了早餐,也坐上火车去了临县儿子家里。我独自一人坐在家里的电脑前,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思绪,陆陆续续地敲击出下面的文字。
  
   母亲这一辈子没有享过什么福,生活中的种种磨难,使她学会了逆来顺受,更养成了坚韧、顽强的性格。
   父母都在世的时候,曾经听他们说起过,因为爷爷家里穷,父亲很小就被过继给村子里一户没儿没女的老人做孙子。父亲跟母亲结婚后不久,因为不满意老人的谩骂,就一个人赌气扛着行李卷儿去了关外。家里只留下了母亲一个人跟曾祖母和曾祖父(也就是那两位老人)一起生活。
   母亲很勤劳,无论是田里的农活还是家务活都能拿得起放得下。就是这样,还要经常忍受曾祖母和曾祖父的非难。他们是老人,母亲从来不跟他们计较。可他们对母亲还是横竖看着不顺眼。
   那一年冬天,母亲生下了姐姐。关内的冬天,室内一般不烧火,屋子里穿着棉衣都感觉到冷。姐姐出生后连哭声都还没出,一看是个女孩儿,就被曾祖母赤着身子扔在了一旁。姐姐就这样死了,也不知道是出生时嘴里有异物憋死的,还是屋子里太冷被冻死的。
   我们懂事后,母亲曾经不止一次地提起过这件事,说如果当时曾祖母能把姐姐抱在怀里暖一暖,姐姐也许不会死。说这话时,眼睛里没有眼泪,也看不出悲伤。但我们能体会到母亲心里的那份悲凉。
   父亲离开家乡后,先去了黑龙江,在那里当了一名煤矿工人。这期间也曾经回家过几次,但跟母亲总是聚少离多。后来哥哥出生了,再后来,父亲把母亲和哥哥都从关内接了出去,一家人总算是得以团聚。
   父亲被调往河南煤矿后,我和弟弟相继出生了。我和弟弟出生时,父亲因为工作忙,都没有在母亲身旁。是母亲一个人生下我们后,自己用剪子剪断了脐带并扎好的。
   在河南的时候,曾祖父曾经去住过一段时日。看到父亲收入还不错,在煤矿也当上了领导,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对待父亲了,可对母亲仍然不好。
   一次,家里买了一只烧鸡,曾祖父让父亲和我们吃,唯独不让母亲。待父亲和我们下桌后,曾祖父把剩余的鸡收拾好放了起来,也不肯给母亲吃。
   这件事母亲很伤心。父亲虽然性格急躁,经常跟母亲发脾气,可平时在吃喝上从来不亏待她。在曾祖父没来河南之前,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是大家一起吃。
   也许在曾祖父看来,孙子、曾孙都是自己家的人,孙媳妇却算不得是自己家里的人。这种观念一直到曾祖父去世,都没有一点改变。
  
   江西新建了一所金属矿,缺少懂矿山管理的干部。父亲被从河南煤矿调往江西矿山工作。母亲为了父亲和我们,更为了这个家,只好放弃了自己在河南的工作,跟父亲和我们一起前往江西。
   也许是由于性格的原因,父亲在江西并不顺心。因为工作中经常跟矿上其他领导发生摩擦,情绪过激,竟患上了精神方面的疾病。
   那段时间里,父亲在家里经常摔东西,吵骂不止。我和哥哥、弟弟都被吓得大气不敢出。母亲只好默默地把摔碎的东西收出去,再把屋子收拾好。
   后来父亲被送进医院住院治疗。母亲一边操持着家务,一边照顾着病中的父亲和我们。在医生的治疗和母亲的精心照料下,父亲的病情最终得以痊愈。
   父亲的病治愈后,已经对原来的工作厌倦了。又过了一段时间,父亲主动向上级领导提出申请,要求下放回河北农村老家。领导本来不同意,可看到父亲去意已决,也只好批准。
   父亲回到河北农村后,矿上还多次去信商量,让父亲返回原单位工作,父亲都回绝了。就这样,母亲带着我和哥哥、弟弟,还有刚出生不久的妹妹,跟父亲一起开始了在河北乡下的生活。
   一年时间还没到,父亲的下放金就全部花光了。家里的生活也开始明显下降:粮食明显不足,全家人都不得不开始“瓜带菜”,喝起了地瓜粥。我和哥哥、弟弟、妹妹经常哭闹,曾祖父和曾祖母也开始有了怨言。
   父亲从来受不了别人的冷言冷语,一生气,带着弟弟又去了黑龙江。家里留下了母亲、哥哥、我和妹妹暂跟曾祖父和曾祖母一起生活。
   那年夏天,黄河发大水,我们家住的乡下正是泻洪区,母亲只好带着曾祖父、曾祖母和我们几个孩子一起去临县逃难。
   我们一家六口人住在一个临时搭起的简易棚子里,一住就是近二十天。粮食政府统一供给,但却很少,根本不够吃。吃饭时,母亲总是让曾祖父、曾祖母还有我和哥哥先吃,她自己则先用玉米粥喂妹妹。等大家都吃完后,再免强喝上点稀粥,有时连稀粥都不剩一口。
   母亲就是这样硬撑着,带着我们度过了最困难的逃难的日子。在大水退却后,我们一家人才返回了家园。
   房子被洪水冲走了,洼地里的玉米还泡在深深的水里只露了个头儿。到处是一片凄惨的景象。母亲在叔叔和爷爷的帮助下,在原来房基的空场上架起了两个窝棚。一个给曾祖父和曾祖母和我住,另一个是母亲和哥哥、妹妹住。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晚上,我刚刚睡下,听到的曾祖父和曾祖母的一段对话:
   “××(指父亲)来信了,听说家里遭了灾,想让媳妇和孩子都上他那儿去。”曾祖父说。
   “接过去也好,可以减轻家里的负担。不过咱们得留下一个孩子。”曾祖母说。
   “为什么要留个孩子?”曾祖父问。
   “咱们现在都老了,孙子又不是亲的,不留下一个孩子,他们今后还能管咱们吗?”曾祖母说。
   “那你看咱们留下谁呀?”曾祖父又问。
   “老大年纪大了,不一定能留得住,丫头太太小,咱们又伺候不了,就留下老二吧!”曾祖母说道。
   听到了曾祖父和曾祖母两个人的对话,我很害怕。那时我才只有六、七岁年纪,很怕被留在农村受苦,更怕从此要离开父母。
   我没有敢作声,躺在那里竭力装做已经睡着的样子。第二天一早,就跑过去找母亲,把听到的话告诉了她。
   “你愿意留下来吗?”妈妈问。
   “我不!我要跟妈妈一起走,去找爸爸!”我坚决地说道。
   “孩子,不用怕。只要你听话,妈妈是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妈妈安慰我说。
   又过了两天,我们真的要走了,曾祖父和曾祖母果真提出了要把我留下来的想法。我强烈反对,他们刚说完我就大声哭闹起来。
   母亲借机说,孩子现在不懂事,很难管,还是她带走好。还说她走了以后,也不会不管两位老人,这一点让他们放心。就这样,母亲说服了曾祖父和曾祖母,把我们几个孩子都一起带走了。
   母亲是遵守诺言的,去了黑龙江以后,坚持每月都给曾祖父和曾祖母寄钱。就是后来去了大兴安岭,在生活极度拮据,一家七口人每月只有七十多元生活费的时候,父母也坚持每月要给曾祖母寄十元钱(那时曾祖父已经去世)。十元钱虽然不多,可在当时却可以维持一人一个月的基本生活。
  
   一家人在黑龙江的生活也很贫困。经济上全靠父亲整日拿着“唤头”,走街串巷为别人理发来维持,有时还需要舅舅家里给些接济。父亲在走街串巷的同时,还要时刻堤防管理人员的围追堵截。
   还记得当时我们家的居住环境十分恶劣,东面紧靠公厕,春夏秋三季臭味熏天;房子的后面是一个很深的洗煤沟,母亲时常带着我和哥哥去沟底垒坝,待水流走后,把把沉淀的湿煤面弄回家中烧火做饭。
   这是一个初秋的夜晚,子夜时分,一家人睡得正香,忽然听到母亲大喊了一声“谁?有小偷!”一家人都被从睡梦中惊醒。
   父亲醒来后发现,一个黑影迅速从窗下向西蹿去,炕上的窗子也已经被小偷打开。待父亲穿好衣服要去追时,小偷早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母亲说睡觉前,她已经把窗子关好,睡梦中她听到了有人开窗的声音,看到有一只手向父亲的枕边伸了过来。要不是母亲发现得及时,父亲枕下的手表早就成了小偷的囊中之物了。
   现在想来,这件事似乎有些可笑。当时我们家里那么贫困,几乎是家徒四壁,小偷竟还能光顾,这真可谓是“阎王不嫌鬼瘦”,实在有些滑稽。
   就在一家人的生活难以维持的时候,大兴安岭开发建设,开始在城里招工。父亲毅然报名去了大兴安岭。
   父亲去了大兴安岭后,收入虽然相对稳定了,但要维持一家人的正常生活,还需要母亲精打细算。我和哥哥都已经上了学,母亲这时又得了一种怪病,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家里到处都需要用钱,母亲不得不想尽办法节约每一分钱。
   一次,学校要组织学生看电影,每张票5分钱。虽然才5分钱,可回到家里我还是没敢跟母亲要。因为我知道,跟母亲说了也没有用,她是根本不可能答应的。
   第二天,在老师向我收钱时,我说我不去,家里没有钱。说完后,趴在桌子上哭了。老师看我哭心疼了,就自己出钱为我买了电影票,我这才跟同学们一起看上了电影。
   母亲并不是说心有多狠,对我有多么刻薄,主要是那时家里收入太少,维持最基本的生活支出都很困难。她不得不最大限度地控制每一项支出,哪怕只有几分钱。
   一年后,我们全家迁往大兴安岭。搬家时,那里还没有全线通车。我们是坐了一段路程的火车,又坐了四个多小时拉砖的捷克“大拖拉”才到达住地的。
   在一片原始森林中,几栋板加泥土房,那里就是我们的家。去商店和学校,走的就是林中的一条羊肠小道。学校的桌椅都是用木墩和木板临时钉成的,设施的简陋和生活的艰苦是可想而知的。
   父亲在建筑工程处工作,为了多挣些钱来养家,白天去野外干计件,筛砂子,活又苦又累;母亲在我们放学后或休息时,就带着我们去林子里捡拾烧柴,用来取暖做饭。生活虽然清苦些,却也苦中有乐。
   后来,家里又添了小妹妹,居住地的环境也慢慢改善了许多,可家里的生活条件却没有好转。为了解决温饱问题,母亲和父亲不得不带着我们在野外开地,种些土豆和蔬菜。
   家里人口多,吃得多。到了冬季,好土豆不够吃,坏土豆也舍不得扔。母亲用钉子把铁片砸了些眼儿,拿土豆在上面磨成碎末,里面包上菜馅,用锅蒸了给我们吃。虽然外表黑糊糊的,我们吃得依然香甜。
   家里收入低,除了要维持一家七口人的生活,每月还要给曾祖母寄钱。一家人一年到头想要吃上顿肉都极不容易。除非国家冷库里的冻肉快要变质,卖“爱国肉”的时候,母亲才舍得买来让我们大吃一顿。
   因为没钱,过年时母亲也很少为我们添置新衣服。衣服裤子都是旧的,有时还要补几块补丁。但母亲从来没有让我们兄妹穿过漏洞或漏棉花的衣裤。这样的艰苦生活一直延续到哥哥、我和弟弟都上班以后,才有所改变。
  
   哥哥、我和弟弟上班后,家里的收入增加了,生活情况也好了许多。可母亲生活上依然很节省——因为孩子都大了,马上又要面临结婚、成家。
   哥哥结婚时花去了家中的不少积蓄,等我要结婚时,家中可支付的钱已经不多。在我之后,又马上面临弟弟结婚,所以在我结婚时,父母表现出少有的“吝啬”:
   结婚不操办,像样的东西也只买了一件:那就是给我爱人花300多元钱买了一块当时算得上是名贵的瑞士浪琴手表。另外又给了我们300元钱,算做是给我爱人买衣物和我们旅行结婚的费用。
   结婚连一件新衣服都没有,这我可以忍受;可300元钱连给爱人买衣物加我们旅行,显然太少了点。不敢跟父亲说,我只好向母亲要。
   母亲体谅我的难处,更知道跟父亲商量他绝不可能同意再增加,只好在家里的积蓄中又偷偷地多拿出100元钱给我。
   去了舅舅家里一趟,就算是旅行结婚了。婚后跟父母住在一起,矛盾是避免不了的。这期间父亲因为生气,几次要撵我们单独出去过,都是母亲从中化解,才使矛盾没有升级。
   后来在弟弟结婚前,父亲领着我们一起盖了两户木刻楞土房。弟弟的房子没用出钱,我住的房子父亲却让我出了300多元钱。我觉得父亲不够公平,钱虽然还是照拿了,可心里对父亲却是不满的。
   实际父亲当时也是不得已,弟弟马上要结婚,家里的钱还不够,他也是没办法。后来晚年的时候,父亲曾经不止一次在我们兄妹面前提起,说结婚时,唯有我是受到亏待的。
   哥哥、我和弟弟结婚后,经济负担减轻了,父母的生活才逐步开始好转。可好日子没过几年,就在大妹妹结婚后不久,母亲患上了脑血栓疾病。
   开始发病时是嘴斜眼歪,经过治疗有所好转;后来再复发时就是半边肢体麻木,出现了明显的血栓症状;再后来,母亲走路都感到有些困难了。
   那段时间,晚上下班后只要有时间,我和爱人都要去父母家里,坚持搀扶着母亲在门前的土路上锻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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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世界上最动听最温暖的字眼就是母亲,一篇充满感情的回忆文字,生动形象、真挚感人。忆是一种思念,是一种回味,更多的是内心意境短暂的回归。作者以饱含深情的笔墨,将坚难岁月的殇,真实地呈展于读者面前,读来让人动情,亦让人心惊。生命因体验而高贵,这话是很适用于文中母亲的。有人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失去至亲时的撕心裂肺,每每回想起那生离死别的场面,无不泪水涟涟。母亲去了,留给子女的,除了思念,还有很多中华民族世代相传的优秀品质。朴素的文字,真挚的感情,读之,感动。问好作者,推荐欣赏!【编辑:青州大浪】【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6110215】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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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青州大浪        2016-10-31 13:09:28
  问好作者,感谢赐稿杨柳,祝创作更进!
2 楼        文友:风残云        2016-11-03 08:35:41
  祝贺作品加精。
写支言片语 记零星感悟
3 楼        文友:青州大浪        2016-11-03 11:48:34
  祝贺作品加精1!
4 楼        文友:冷锋        2016-11-03 11:51:53
  谢谢两位社长鼓励。
5 楼        文友:张松        2016-11-09 19:32:08
  祝贺作品加精!期待更多佳作呈现杨柳。
青春永远是自己的,回忆有时是他人的。似水流年,些许感伤,些许幸福;挥别黄昏,几分挂念,几分诀别。【贵州铜仁,沿河土家族,黄土(麻阳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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