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黄花分外香(外二篇)
一、野菊
川南的十月,不似北国枫红万里、万蝶翩飞的精彩。而是以一种婉约清秀的姿态,继续保持那青山秀水的风姿。不同的是,多了几丝清冷,并于清冷中挺直了傲骨。就像那漫山遍野的野菊花,冷香四溢,黄得耀眼,艳得惊人。
这个时节,水田里的稻子早装进了农人的粮仓,土地里的红苕,也被剃去了长长的绿衣,被刨食的光秃秃的红土地上,裸露着小麦新种的寂寞。唯有那山坡上,田腾间,密密麻麻地覆盖着一片片耀眼的金黄。远远望去,如一匹金色的锦缎,悦目怡心。
野菊花就这样,默默地开放着。毫不吝啬自己的精彩。一场新雨过后,气温骤然降低,风霜的凌略,似乎增强了它的斗志,唤醒了它顽强的生命力,反而开得更欢更艳。一朵迟迟未谢,一簇簇的花骨朵一夜之间又冒出更多。有诗赞曰:“田边河岸山坡上,野菊丛生花朵黄;处在寒秋时节里,傲霜怒放发清香。”这是野菊花朴实坚韧之美,又正是菊傲严霜之品,令人敬服!
野菊花具有金子般的品质。田野山坡,随处可见,消除了深秋的寂寞与无趣,为大自然增添了一抹诱人的色彩,给人的感官与视觉,奉献出美的享受。它具有顽强的生命力,山脊上,悬崖边,石缝里,都是它生长的天地。朵朵小花成簇成簇地迎风开放,就像无数个勤劳勇敢的劳动人民一样,在祖国的大地上顽强地奋斗不息。
宋代景焕于《牧竖闲谈》中曰:“真菊延龄,野菊泄人。”野菊花含菊醇、野菊花内酯、氨基酸、微量元素等多种活性成分。一般用于治疗疔疮痈肿,目赤肿痛。现代临床则广泛用于治疗痈肿疮毒、湿疹、宫颈炎、前列腺炎、肛窦炎等,是灭菌能手。野菊花,不但为世间奉献出它的芳香与精彩,还为人类的健康作出全部贡献。平凡但绝不卑微的生命,令人感佩。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也当有野菊之品,傲立寒霜,不亢不卑,为人类与大自然的和谐尽绵薄之力,作出贡献!
二、山菊
深秋的雨,淅淅沥沥,蓄集一池寒水。蚀骨的寒气与开始变得荒漠的原野,使人的内心更加荒漠。雨后的寒霜,更添人心的寒凉。唯有在山间开得正艳的山菊,以傲然的姿态,力挺严霜冷雨,独压群芳。
那些漫山遍野肆意开放的山菊,那种挺拔傲立的风骨,很像一个人——她有着与山菊一样的名字,她坚韧的个性,就像菊斗严霜,清芬怡人。
山菊命苦。有一个傻子母亲,生下她不到两年就去世了,就靠父亲种地拉扯她长大,并供她上学。可就在山菊小学四年级那年,山菊的父亲不幸溺水而亡,这样,山菊成了地地道道的孤儿。
成了孤儿的山菊一下子没了依靠,凡事就得靠自己。不到十岁的她,蹬上小板凳上锅台做饭,灶火里的浓烟常常呛得她不停地咳嗽。除了解决自己的吃饭问题,她还喂养着父亲留下的两头小猪。天天放了学,割猪草,煮猪食,踮起脚尖再将猪食一点一点舀进猪食槽里。到了学校,山菊不是披头散发,就是常常沾着一脸的锅灰,黑黑的,脏脏的。同学们嘲笑她,甚至看不起她,都离她远远的。但她很倔强,虽然内心悲苦,也很劳累,学习却一直很努力,并保持良好的学习成绩。
山菊没钱交书费了,山菊咬咬牙,学起了靠捡垃圾为生的老大爷,不怕脏不怕累,利用放学的时间,捡碎玻璃渣子,拾烂鞋底子,找塑料袋子,刨细铁丝、寻废报纸……她的身上更脏了,且常常有种怪怪的味道,同学们都更不愿接近她,只要一看见她就躲得更远了。教室里,谁也不想与她同桌。
山菊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她咬咬牙,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要忍耐。这时候,她的班主任老师发现了她的窘态,并被山菊那种自立自强的个性所打动,发动全班同学帮助这个坚强的小女孩,耐心地帮助同学们释放出内心的不满,引导他们向善献爱心。老师把全班同学分成几个组,每个周都有一组同学利用放学的时间帮助山菊做家务,有的还主动献出自己的零花钱帮山菊凑书学费:一角、两角,一块、两块……每天睡觉,都有女同学与山菊为伴。山菊的老师,每逢周末,都会抽出一些时间教山菊洗衣、做饭,教她如何保护自己,如何使个人卫生保持整洁干净……这时候,村主任也来了,号召全村的人,省出一口粮,省下一块钱,为山菊提供一个温饱的生活环境。就这样,山菊成了村里的宝,不管谁家红白喜事,不管哪个婶子大娘,有稀罕的,有好吃的,准要叫上山菊。山菊也很懂事,帮邻居哄孩子,农忙时也主动去地里帮忙,不管在谁家,她都做得很认真,很卖力。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山菊上了初中又读高中,后来又上了大学。她靠着昔日同学、父老乡亲的帮助,同时凭借着个人的努力,不但使学校减免了她的书学费,还年年拿奖学金。去年,山菊师范大学毕业。终于,这朵不起眼的、历尽风霜雨雪的野菊花,终于开放出绚丽的花朵。
毕业后的山菊哪里都没去,放弃了在省城发展的好机会,回到了小山村,做起了一个普通的乡村教师。她说,纵然她有自力更生的本事,不怕艰难困苦,但没有温暖宜人的成长环境,亦不会享受到被众人温暖关注的幸福。她要将这种幸福不断扩散!
秋意深深,山菊花开了。今年的山菊花,开得格外灿烂!
三、遍地黄花分外香
秋冬交替,山间舞初雪。平原里的初始之霜,使所有的绿植一夜变白了头。生命,此时就像枯殒的蝶,留下一地叹息,告别了一场繁华的盛宴,开始静候来年的新生。而此时,山间田野,大片大片的黄花却肆意开放,就像是一场生命的延续。它们有的铺在山坡上,有的立在山脚边,远远看去,如繁星,似瀑布,闪着一片辉煌夺目的光,一直泻到地上,像一条发光的长裙。那些缀满花朵的修长的枝条,纷乱地垂落交叉着,有着一种山林的野性,不亢不卑,凌霜怒放,以独特的方式,宣告它们的存在。
这一片片、一簇簇的黄花,就是野菊花。怒放的野菊花,浓香四溢,豪情而热烈,威武而刚强。且看黄巢心中的菊——“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冲”“透”二字,分别展示花开的气势之盛与浸染之深,花香与豪情直冲云天,浸透全城,振奋人心。对菊,赋予了特殊的气魄与品性,让人深受其感染。
菊有独立群芳之姿。有元稹之《菊花》为证:“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在万物萧杀的深秋,翠减红消,玉殒香逝,唯有野菊及它的同类,就像在无形中被传递了生命的接力棒,力挺寒霜,以独压群芳的姿态,笑看红尘,香溢神州。并以其平凡之姿,带给大自然及人类一种生命的震撼!
野菊也美!“轻肌弱骨散幽葩,更将金蕊泛流霞。”出自苏轼《赵昌寒菊》。菊,轻肌弱骨,却意志坚韧;金蕊流霞,光彩照人。多像一个风情万种却又柔韧无比的美人,这种美是骨子里渗透出的美,傲骨芳魂,香浸古今人!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百花中”是郑思肖《画菊》之气节。野菊的生命本平凡,却也是一抷傲骨,信念坚定,力挺严霜。为了心中那份神圣的信仰,宁可以高仰的姿态屹立枝头,也不肯向俗世俯首,甚至,付出宝贵的生命也在所不惜。这多像巾帼英雄秋瑾、刘胡兰,为了坚守心中的光明与信念,在人为的风霜雨雪中效菊之悠与优,使生命开出灿烂的花朵,并流芳百世,令人尊崇。
因此,野菊之香,可源远流长!见梅尧臣笔下之菊:“零落黄金蕊,虽枯不改香。”香在骨子里,香在大自然中,香在每一个爱菊并具有菊之品、菊之性、菊之风骨的人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