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貂蝉,月貌终随清风去(散文)
貂蝉没想到,貂蝉的爹娘没想到,貂蝉的亲戚邻居也没想到,她竟然成为一个男人刺杀另一个男人的尖刀。而最终,这把刀,又明晃晃地刺向了自己,把自己的身后事都刺得体无完肤,鲜血淋漓。
从史料来看,貂蝉,来自何处,说法不一,因而是个谜;去向何处,是善终还是恶终,也是个谜;是否真有此人,至今也没考究出个结果,还是个谜。
就是这样一个谜一样的女人,却让我们的历史长河里,永远闪耀着一个美丽的容颜。连天上的月亮都躺着中枪——竟然羞愧于自己姿容逊色而偷偷躲了起来。
我总觉得,貂蝉,就是人们精心培育出的一朵艳丽的花朵,在天地间靓丽了一瞬间,就倾国倾城。然后,又被人们毫不留情地戕灭,不留一丝儿痕迹。
什么是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打碎了给人看。貂蝉,就是这样的悲剧。她的悲剧,其实跟历史上许许多多女人的起因是一样的:都是美丽惹的祸。
貂蝉最早出现于《三国演义》前身《三国志评话》中。说,貂蝉是关西临洮人氏,貂蝉只是她的小名,本姓任,是吕布的原配妻子,两人在家乡失散后流落一方,沦落成王允的婢女。
也就是说,貂蝉是真正的草根。中国古代四大美女,只有杨玉环有些破落官二代的背景,其余三人竟然都来自民间。这也许成为如今草根美女大秀其姿的最大的理由吧,人是需要一个平台的。只不过,人们总是不去设想,有那么一天,这个平台轰然倒塌怎么办?
四大美女,命运各异。最优者,当属西施,据说与有情人终成眷属,虽然消失在烟波浩渺之处。次者,是王昭君,虽然远嫁大草原,归汉不成而服毒自尽,也儿女满堂,家人富贵。最惨者,当属杨玉环,马嵬坡一段白绫,香消玉殒。貂蝉,稀里糊涂就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了,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只留下了让文人折腾来折腾去的空间与时间。
男人对女人的美丽,总有一种期待,更有一种无限的夸张。
《三国演义》作者罗贯中盛赞貂蝉:“原是昭阳宫里人,惊鸿宛转掌中身,只疑飞过洞庭春。按彻梁州莲步稳,好花风袅一枝新,画堂香暖不胜春。”
这还是不过瘾,又说:“红牙摧拍燕飞忙,一片行云到画堂。眉黛促成游子恨,脸容初断故人肠。榆钱不买千金笑,柳带何须百宝妆。舞罢隔帘偷目送,不知谁是楚襄王。”
一直把貂蝉写成了神仙一般,于是,在吕布与董卓的眼中,貂蝉就是一块非我莫属的宝贝。再于是,就让心怀叵测的王允瞅准了空子,将一对被美丽冲昏了头脑的义父子,以死相拼,忘却了“红颜祸水”的古训。
如果说,王昭君和亲是功德无量,西施潜伏是为国献身,貂蝉似乎仅仅是三个男人的牺牲品,至多,算是政权更迭时的祭品而已。
蔡东藩在《后汉演义》就说:“司徒王允累谋无成,乃遣一无拳无勇之貂蝉,以声色为戈矛,反能致元凶之死命,粉红英雄真可畏哉。”
到底是女人比男人强大,还是男人比女人强大?其实,一目了然,男人利用了女人。
色字上头一把刀,原来就是这样一把刀?
想起了雷政富,想起了商纣王,想起了打了十年的特洛伊战争……这把刀,真的厉害。
那么,当这把刀杀过人之后,是不是被收藏了,或者被供奉了呢?
遗憾的是,真的没有。
正史《后汉书》中,从未提及“貂婵”之名。董卓派吕布去看守内宅,不料吕布与董卓的贴身婢女暗中相恋。因畏惧奸情被董卓发现,求见王允,和盘托出与董卓不和的真相,指望得到他的援助。结果反过来被王允所利用,刺杀了董卓。这里的婢女,应该就是貂婵。
而耗费大量笔墨渲染貂蝉义举的罗贯中,对貂蝉“长安兵变”后的描述,始终着墨不多。最后一次提到貂蝉的时候,还是跟吕布一起在白门楼被曹操围困时。吕布兵败身之后,竟然不了了之。
我们再看“貂蝉”之名,据《王敬之说古玉》里说:蝉是古玉中十分常见的器形,并以打孔区分它们的用途,如头上打孔的为佩蝉;腹上打孔的为貂蝉;不打孔的是专门为陪葬而制作的唅蝉……还有一说,“貂蝉”是一种帽子的泛称,“貂”指貂的尾巴,“蝉”指附蝉,就是用金、玉做成蝉的样子。秦始皇以后,多有官员佩戴。
这两个说法的一个共同点,就是取其为装饰品之意。这充分表明了罗贯中清醒地给笔下的这个女人定了位——男人的装饰品而已。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吕布既死,貂蝉何用?
也就是说,当这个美丽的女人历史价值被榨干之后,便遭到了主流文人的抛弃。
我赞同这几句歌词:“说什么郿坞春深,全不晓天意人心,受禅台反成了断头台。帝王梦何处寻?远离了富贵繁嚣地,告别了龙争虎斗门。辜负了锦绣年华,错过了豆蔻青春。”
也为这几句歌词而流泪:“为报答司徒大义深恩,拼舍这如花似玉身。从今后再不见儿的身影,也再不闻儿的声音。”
我更知道:“貂蝉已随着那清风去,化作了一片白云!”
那么,正史里没有,野史里呢?
请看,一些有聊或无聊的文人,一直在孜孜不倦地追问她的下落,继而任意虚构故事,以致其结局形成了“惨死”和“善终”两大类型。貂蝉在天之灵,当作何感想?
在元代杂剧《白门楼吕布被擒》中,貂蝉背负起害死吕布的骂名,还让她因此被处死。而在《关公月下斩貂蝉》中,貂蝉也被看作是红颜祸水,而关羽为了避免重蹈董卓、吕布的覆辙,最后将她斩首。当然还有杂剧《锦云堂暗定连环计》说她落发为尼,以及回归故乡、嫁与关羽等三个挺好的结局。
不论怎样,似乎都是文人们赚取生活费的伎俩,是人们饭后茶余聊天的材料,让空虚的灵魂暂得充实。这一些,跟貂蝉再也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因为无论怎样,无论真假,无论有无,历史的天空,仅仅留下了一个很特别的名字——“貂蝉”。
长叹一声:“似花非花,跌落一世浮夸。我拣不尽是她烛影的韶华,烛残未觉,徒消瘦,回眸亦落寞。”
我喜欢一朵花儿静静地开,更希望静静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