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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山雨欲来


作者:空城深深 秀才,1742.6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566发表时间:2016-11-06 13:32:18

常言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一
   刚入秋,寒流来袭,久旱空气干燥,风裹着寒意肆无忌惮地乱窜,把街边一些还未枯黄的法国梧桐树叶吹落于地,吹到犄角旮旯里……萧瑟提前来临。
   一片树叶飘飘悠悠,穿过窗户,轻轻地落在骆菲白色的被子上。骆菲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脸色暗淡,没了往日气色,心慌慌的,仿佛被这愁煞的秋风吹凉了全身,不禁打了个冷颤。他忍着疼痛,拾起那片树叶,靠近鼻子,嗅了嗅,他感觉自己就像这树叶一样,将被时间吹到生命的尽头,伤感不已。
   这些天,他感到浑身不舒服,乏力,口渴,尿多。晚上睡觉要喝两三次水,每次喝一大杯,如牛海饮,几乎每小时要小便一次。易出汗,就在这萧瑟的秋天里,吃饭会满头大汗,头发尖尖都湿了。一开始,并不在意,谁知不见好转,反而日趋严重,不得不到医院瞧瞧。
   诊断结果出来了,肾衰竭,且肾内积水,查不出病因,先住院观察,大夫建议尽快去省城大医院再作检查。主治大夫告诉陪同骆菲看病的母亲潘美珍时,神色凝重,看来病情很不容乐观。潘美珍来自农村,不知肾衰竭是什么病,更不知晓它的严重性,没引起重视,像没事一样。
   骆菲用手机上网搜索“肾衰竭”的相关信息,不看则已,一看吓出一身冷汗,肾衰竭活命的时间短则几个月,长则三十年。从大夫的神情来看,他已病入膏肓,即将灯枯油尽,活不长了。他不怕死,真当死神降临时,却不想死。他不到三十岁,正是年轻力壮打拼人生的时候。他懊悔此前自己生活太放肆,熬夜,生活没规律,把垃圾食品当主食,烟酒不断,一点点透支着自己的生命。尤其忘不了十岁那年从树上摔下来,肾几处摔裂,差点魂归西天。可好了伤疤忘了疼,长期的不良生活习惯加重了肾的负担,导致病情日趋恶化。
   世上没有卖后悔药,骆菲只希望老天保佑,将短暂的生命尽量拉长,再拉长。晚上睡不着觉,严重失眠,更加重了病情。人在生死关头,首先想到的是自己最亲密的人——妻子,骆菲希望妻子黄玉方守在身旁,给他以战胜困难的勇气。可想到他俩的感情,袭来彷徨和不安。
   黄玉方在市里开了一家烧烤店,骆菲很少过问店里的生意,他不问,她也不说,两人各忙各的,张飞不服马超,互不服气。潘美珍最先把骆菲得病的消息告诉黄玉方,骆菲就在身旁,听得真切。电话里,黄玉方泰然自若,一点不感到惊讶,竟与母亲有说有笑,末了,说一忙完店里,就回来。骆菲心里不是滋味,怨妻子眼里只有钱,人命关天了还不立即回来。如此一想,些许心酸,眼里立马潮潮的,泪水挤满了眼眶。
  
   二
   朋友来了,胖子李最先来到病房看望骆菲,进门时把正出门的小护士又挤了进来,惹来小护士的白眼。一进门,胖子李就嚷:“菲子,上次我见你时,你壮得像头牛,咋就突然病得这么重呢?”骆菲一脸痛苦,苦笑。胖子李见状,宽慰道,“没事。往开处想,也许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可怕。像我去年检查出转氨酶高达二百多,超出正常值的五倍,医生说要我马上住院治疗,吓我一大跳。我跑到长沙湘雅医院找专家问诊,你猜专家咋说的?‘这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吃些药就行。’害得我白跑那么远。所以,有些医生的话不能太信,吓唬人,好让你多掏钱。”
   奶奶接到儿媳的电话后,与爷爷火急火燎地挤公交车赶到医院,打探病情。在病床前,仔细打量孙子,像告别似的,神情阴郁,眼里闪着泪花,焦躁不安。他们就两个孙子,现在大孙子病得这么重,能不急吗?得知大孙子病重,泪水滂沱,急急走到走廊尽头呜咽起来。奶奶信佛,见庙烧香,祈求家人平安。菩萨是不是也有打盹的时候,疏忽了大孙子的健康?要是大孙子有个三长两短,我这把老骨头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奶奶七十好几了,越想越难受。爷爷跟在老伴身后,强忍悲痛,时不时地用苍白无力的话语安慰老伴。
   亲戚来了,七嘴八舌,大谈病情如何严重,渲染了阴郁压抑的气氛,更加重了骆菲的心里负担,令他惶恐不安。伯伯老成稳重,见潘美珍六神无主,拖延时间,非常生气。要她打电话赶紧把堂弟叫过来,儿子病成这样了,还有心思上班,尽快将骆菲送往长沙,救人要紧。父亲骆明远没有正式工作,在一家民办银行当保安,月薪一千五,没有假期,有事时请人代岗。再次接到妻子的电话时,明远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与行长请了假,急忙赶到医院。
   准备妥当,已是傍晚,由骆菲的朋友开车,骆明远和舅舅潘君华陪同,直奔长沙。舅舅是个老江湖,见多识广,舅舅去,明远心里踏实。晚上十点,抵达湘雅医院,向值班人咨询,值班人懒懒地问:“你有专家预约吗?”
   “没有。”
   “那你挂号了没有?”
   “没有。”
   话未落,啪的一声,小窗被关上。
   明远还想再问,却被挡在外面,惊讶和沮丧凝固在脸上。还是舅舅脑瓜灵泛,想到了在长沙工作的一个表亲,明远忐忑地给久未联系的表亲打电话。表亲很热情,这让明远感觉一丝温暖。表亲说要提前半月或一个月,才能预约专家,要提前一天排队才能挂上号。若不预约专家,湘雅与省医差不多,何况现在也挂不上号,在表亲的建议下,他们勇闯省医急症室,不用挂号……
   在焦急的等待中,检查结果在次日下午出来了,确诊为肾衰竭,并丧失了性功能。明远心惊不已,骆菲知道后,如坠冰窖,冷透了全身。
   骆菲年纪轻轻,遭此大难,不知如何是好,心里像灌满了铅,死沉死沉的。
   明远的电话骤然响起,是老母亲打来的,明远犹豫了一会,不耐烦地说:“娘老子呃,一会一个电话,你也太心急了。结果出来了,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但需要住院治疗。”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老母亲撂下手机,自言自语道:“哎,今晚能睡个踏实觉了。”老母亲总有操不完的心,一有事就寝食难安。
   天已擦黑,灯火璀璨时,黄玉方出现在骆菲的病床前。对玉方的姗姗来迟,骆菲面含怨气,瞥了一眼玉方。只见玉方紫色低胸单衣,胸前两“山”高耸,超短裙,披发,红唇,像跳动的火焰。身材修长,性感,充满异性的魅力。
   “怎么样?老公。”玉方问,声音柔和。
   “什么怎么样?快死球了。”骆菲没好声气。
   骆明远从护士值班室回病房,正好听到了玉方的问话,怕儿子实话实说,抢着说:“肾衰竭,但无大碍,医生说需住院,慢慢养着。”
   “听菲哥的口气,病得快不行了,吓死我了。”玉方笑着抱怨老公。在骆菲听来,玉方虚情假意,脸上没有一丝愁容,挨到现在才来,说明对他漠不关心。转而用略带责备的口吻说:“穿得那么少,不冷?”骆菲对玉方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做法颇为不满。
   “不冷。呵呵。”玉方很不以为然,坐在床沿,双手握着骆菲的手,抚摸着。骆菲感到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先前的烦恼和抱怨顿时烟消云散,似乎吃了灵丹妙药,病突然有所好转,温情地偷看了妻子一眼。
   夜里,玉方主动要求陪护老公,要父亲和舅舅去自己朋友家休息,明远放心不下,没去,在走廊上来回转悠,眼困腿乏。玉方一会坐在床沿上,一会站在窗前凝视省城灯火闪烁的夜晚,两人话少,各自想着心事。夜深了,骆菲要玉方与他睡床上,玉方不听,趴在床沿睡着了,骆菲悄悄地把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骆菲睡不着,看着天花板出神,不时轻轻长吁短叹。
   翌日清晨,飘着小雨,更阴冷。玉方自告奋勇出去买早餐,回到病房时提着稀饭馒头包子,放在床头柜上,情绪低落,没了出门前的兴致,眼角还有泪痕,好像伤心过。等大家用完早餐,玉方说要回市里,店里忙,离不开她。骆菲舍不得玉方走,生气地说:“来了就走,屁股还没坐热,我就知道你待不住。”
   “我要挣钱,要不哪有钱看病?这可不是个小数目。何况有爸和小舅在这儿。”玉方理直气壮地说。
   玉方的话戳到了骆菲的痛处,一提到钱,骆菲阴沉着脸,一言不发。谁都没说话,病房内气氛沉闷,尴尬。
  
   三
   明远感觉不对劲,管床大夫迟迟没来病房巡视骆菲的病情。玉方提醒他,要他给大夫“意思意思”,是这个世道,你不这么着,哪行呢?明远从来没做过这种“意思”的事,与舅子商量后,去买了一个红包,塞进六张红票子。在值班室找到管床大夫,大夫姓包,正与人闲聊。明远傻傻地站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很别扭,很忐忑。包大夫愕然,冷冷地问:“有什么事吗?”明远语无伦次,一会说没事,一会说有事,等他们聊完再说。
   与包大夫闲聊的人似乎很明白事,知趣地离开了。值班室内就他们两人,明远用从未有过的机灵,赶忙把红包塞进包大夫的衣兜里。包大夫故作惊讶道:“干嘛呢?干嘛呢?现在我们不兴这个。”边说边推辞,但明眼人一看,推辞是半推半就。这个,明远懂。
   “你去吧,我一会就来。”包大夫和蔼地说。明远还想多问几句,有人进来了,包大夫打断了明远的话。当明远走出门口时,心里踏实多了,昂头,挺胸,迈着方步,回到病房,温和地看了两眼脸色发暗的儿子。
   玉方毅然决然地回了。
   她主动去买早餐,别有用意,偷偷向大夫询问了骆菲的病情,知道骆菲无论如何恢复不到以前了,尤其是从此以后他没了性功能,像被当头一棒,痛彻心肺。使她不得不考虑自己的未来,自己不到三十,人生之路还很漫长,不能这样守一辈子“活寡”,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也从来没这么想过。何况,在她眼里,骆菲没有真正爱过她。
   玉方的娘家在外县的大山深处,交通不便,家境贫寒。玉方从小向往外面的花花世界,梦想着有朝一日能走出大山。她不是通过勤奋苦读考取大学,改变自己的人生道路,而是要嫁个好人家。这样来得轻松,来得快。她在深圳遇到骆菲,使出浑身解数,“粘”住骆菲,很快将骆菲“俘虏”,拉下爱河。玉方第一次去骆菲家时,骆菲的家人对玉方开放的着装非常惊讶,很不满意,嫌她穿得太少,裙子太短,一不留神,露出内裤来。胸前领口太低,稍一低头,就会凸出两个大乳房,让人一览无余,脸红心跳。从骆菲家人的眼神里,玉方感到不对劲,为了博得骆菲家人的欢心,不得不委曲求全,穿衣打扮“土”了许多。
   玉方好吹,东拉西扯,往自己脸上贴金。不仅如此,嘴还甜,尽拣好的说,说得骆菲的家人心情舒畅,喜形于色。常用一些小恩小慧,笼络人心。没多久,就赢得了骆菲家人的赞许和认可,与骆菲结婚,也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的事。
   婚后,玉方安安心心过日子。可骆菲有些大男子主义,对他不冷不热,没有想象中的柔情蜜意。在别人面前想借他的肩膀靠一下,秀秀恩爱,被他无情地甩开了,弄得她很没面子。当众稍有亲昵的举动,骆菲很不耐烦,有时玉方怀疑骆菲根本不爱自己,是自己太贱了。尤其是三个月没有过性生活了,每次暗示他,他要么无动于衷,没有一点兴致,要么把她推开,翻身给她个冷背。一想起骆菲,玉方就一肚子气,有些心酸。
   想起骆菲家人当初的嫌弃和冷漠,想起骆菲的现状,玉方感到彷徨,痛楚,不知如何是好。想离骆菲而去,离开这个家,可又犹豫不决。不过,骆菲也不是一点不爱她,以前在深圳打工时,每次回到市里,不管是什么时候,都是骆菲开车来接她,让她很感动。是不是骆菲把爱藏得太深,不易被发现?
   玉方的烧烤店不大,有两个伙计,一男一女,男的叫强仔,二十一二岁,阳光,充满活力。整天姐姐长姐姐短地叫过不停,叫得玉方心颤颤的,还会疼人,对玉方这个老板娘关心有加,眼神火辣,玉方不敢直视。那天,她这个老板娘病了,烧得厉害,是强仔买的药,倒的开水,端到她的面前。强仔真坏!趁机碰触了她的手,她瞪了强仔一眼,本想批评强仔,见强仔镇定自若,一番无意的样子,只好作罢。
   天更冷了,又下起小雨,不到七点,夜幕降临。街上行人稀少,玉方站在柜台后望着街上发呆。她想起骆菲,想起他的病情,有好几天没打电话了,不知病情如何。“想啥呢?”一个声音骤然而至,玉方被吓了一跳,正想发火,抬头一看,是强仔。强仔正嘻嘻地看着她。
   “就你嗓门大,冷不丁的一嗓子,吓死人了。”玉方埋怨强仔。
   “对不起!对不起!姐。我向你赔礼道歉,今晚请你吃饭。走。”强仔不容分说,拉着玉方就走。玉方撇开强仔的手说:“别拉拉扯扯。”叮嘱女伙计小李照看店子,而后毫不犹豫地跟着强仔走进雨雾里,穿过街道,去了不远处的猎奇大酒店。小李有些失落,朝他俩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做鬼脸,她喜欢强仔,可强仔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她身上。
   酒店内环境优雅、别致,适合谈情说爱,喝酒吃饭的人不少,煞是热闹。在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还有强仔一个朋友,就三人。强仔与朋友一起,坐在玉方的对面。那朋友瘦高个,穿得花里胡哨,色迷迷地乱瞅。玉方恶心,纳闷强仔怎么交这样的朋友,找机会说说他。
   强仔劝玉方喝酒,玉方心事重重,想喝酒消愁,酒一下肚,脸就红了,更加妩媚动人。强仔的朋友在旁推波助澜,一个劲地劝酒,甚至带些强迫之意。他想把玉方灌醉,再开房把玉方睡了,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脸上不禁露出得意的淫笑。强仔看不过眼,说玉方姐不胜酒力,别让她喝高了。那朋友置若罔闻,把强仔的话当耳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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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骆菲,一个患肾衰竭的病人。为了治病,花光了家里的钱。而他的妻子玉方,却一直认为骆菲不爱自己,徘徊在亲近与疏离的边缘,一场车祸,考量了爱情的真谛。玉方终于感受到了骆菲至真的爱意,她为了赚钱给骆菲治病,沦落风尘,最终为了爱捐献了肾后下落不明。骆菲能找到玉方吗?文章包含的内容很多,亲情、友情、爱情;文章又从侧面反映了医患之间的关系,一个红包,暗隐医者的不良行为;文章中的局长,又是当今政府官员中贪官的代表,权色交易,权钱交易,最终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而豹子的行为,是让人不齿的,可以说玉方正是因为受到他的玷污,才有了沦落风尘,以身体换钱的行为,文章从这些小细节,揭示了社会小人物的生活不易。作者在这篇文章中,对人物内心的纠结,以及人物玉方身上闪现的光辉把控的很好。将玉方开始认为丈夫不爱自己,对强仔的心动,局长施爱,她坚定的立场,闺蜜以钱利诱,玉方无奈,屈服局长的淫威等,描写的真挚且到位,读后有意犹未尽的感觉。最后,玉方为爱捐肾,远走他乡,心又随着文章落入悲凉。文章以爱为主线,不管是生病的骆菲还是出走的玉方,都在为心中的爱执着着。山雨欲来,风暴将尽,所有美好都将到来,文章有盼望,也有歌颂,有赞美,也有丑恶。这正是人间百态吧!问好作者,推荐赏读!【编辑:竹儿】【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6110726】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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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竹儿        2016-11-06 13:34:11
  问好老师,感谢赐稿江山,感谢支持系统短篇,期待您更多佳作!
以文艺的情怀,书写安静的文字!
2 楼        文友:竹儿        2016-11-06 13:37:50
  这是编辑老师的第二篇小说,第一篇获绝,我还未及恭喜。老师的小说多从小人物身上找落脚点,用不急不缓的叙述之法,放大其性格上的闪光点,深挖人物内心,从不长的篇幅里揭示社会上很多不良现象,很值得学习。
以文艺的情怀,书写安静的文字!
回复2 楼        文友:空城深深        2016-11-07 19:27:09
  感谢竹儿老师精彩编辑和留评!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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