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徐兴华是安徽六安金寨县人，一九三二年六月在大别山参加红军。父亲给我讲述的当年徐海东、吴焕先领导的红二十五军将士们为了人民的解放，舍生忘死、浴血奋战在鄂豫皖根据地的英雄业绩，已经深深地印在我脑海的红色记忆中。这里根据父亲的生前笔记内容，整理了红二十五军长征前半年的几个战斗故事，以飨读者。
　　
　　 艰苦转战大别山
　　
　　 一九三四年二月底，蒋介石任命张学良为“豫鄂皖三省剿匪副总司令”，着其东北军半数以上开到鄂豫皖地区。当时，敌人“围剿”鄂豫皖革命根据地的总兵力共八十多个团，不断向红军发动进攻。根据地大部份地方被敌人占领，人民生命财产受到严重损失。中共鄂豫皖省委领导红二十五军、红二十八军、地方武装和人民群众，在极端困难的条件下，采用各种形式打击和消灭敌人，保卫鄂豫皖革命根据地。四月十日，省委召开会议，认为，要加强对敌斗争，必须首先集中红军主力。为此决定：红二十五军利用东北军布防尚未就绪的有利时机，去皖西北会合红二十八军，然后返回鄂东北。
　　 四月十六日，红二十五军和红二十八军在河南省商城县东南部的豹子岩会师。次日，两军合编为红二十五军，徐海东同志任军长，吴焕先同志任政委。同时，以第三路游击师为基础，组成红八十二师，坚持皖西地区的斗争。
　　 四月十八日，红二十五军返回鄂东北。十九日，红军通过潢（川）麻（城）公路后，驻守河南光山县沙窝集之敌一○九师以一个团两个营尾追。徐海东军长、吴焕先政委决定以二二三团埋伏于沙窝以西之高山寨，其余部队继续前进。当敌人进入我埋伏地域后，我七十四师突然来个“回马枪”予以反击；二二三团则向敌侧后发动猛攻。敌人遭我前后夹击，仓皇溃窜。我军乘胜猛攻，将敌两个营全部歼灭，缴获机枪、步枪甚多。这次战斗，是我两军合编后的第一仗，是给敌东北军的首次打击。我们用缴获武器装备部队后，战士们高兴地说：“轻机枪、马步枪，又好用来又漂亮。”五月初，省委率红二十五军转战皖西北地区。六日，我军远程奔袭县城，徐海东军长率领部队，冒着敌人的炮火，攻进罗田城内，歼敌一部，缴获银洋七千余元及大批弹药、物资。
　　 五月卅日晨，红军转移到达河南光山县凌云寺。部队尚未做好饭，敌三十二师九十四旅追到山下，乘我部队疲劳之时，准备向我发动进攻。红二十五军首长对部队进行紧急动员说：“现在敌人迫近，如果我们转移，可能被动。所以，我们要发扬英勇顽强的战斗精神，利用居高临下的有利地形，狠狠地打垮敌人！”动员后，部队立即进入阵地，抢修公事，作好战斗准备。不多久，敌人象疯狗一样，向我发动猛攻。我军指战员顽强抗击，打退了敌人的连续冲击，敌人锋芒大挫。我军及时组织强有力的反冲击，予敌人以很大杀伤。敌人又用三架飞机向我军阵地猛烈轰炸，其地面部队则仗势再度向我发动疯狂的进攻。当时情况十分紧张。红军指战员在徐海东军长的直接指挥下，毫不畏惧，象猛虎下山似的，愈战愈勇，激战至黄昏，终于挫败了敌人陆空配合的进攻。这次战斗，共毙伤敌七百余名，缴获机枪、步枪一批。
　　 凌云寺战斗后，红军六月七日在九龙河、八日在杨家店两次战斗中，又歼敌千余人，缴获武器、物资一批。
　　 六月下旬，张学良在蒋介石的指使下，制订了一个从七月一日到十月十日的所谓三个月“围剿”计划，使用七十多个团的兵力，继续对鄂豫皖根据地进行了第五次围攻。其方针是：“一面划区驻剿，一面无限的用竭泽而渔之方，作一网打尽之图。”敌人到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根据地人民蒙受惨重灾难。敌人的残暴行为，更加激起了人民的仇恨。在共产党的领导下，根据地人民继续坚持对敌斗争。
　　 七月十七日，红二十五军在徐海东军长、吴焕先政委正确指挥下，在长岭岗战斗中，乘敌戒备疏忽，利用有利地形，发扬我军善于山地战的特长，采用分割包围，各个歼灭的战术，在地方武装和人民群众的配合下，将敌东北军一一五师大部歼灭，毙伤俘敌三千余人，敌师长姚东番见势不妙，带一部分人逃了命。缴获轻重机枪百余挺，长短枪千余支，其它军用物资甚多。
　　 长岭岗战斗的胜利，给了张学良的三个月“围剿”计划当头一棒，使根据地军民受到很大鼓舞，增强了胜利的信心。而且，缴获了大批精良武器，使我军的装备大大改善，不少连队配备到九挺轻机枪，好几个营换了一式的“奉天造”马步枪。
　　 战后，父亲编了一首歌谣。在军民祝捷会上，红军战士们高兴地唱起来：
　　 “罗山县，长岭岗，工农红军打胜仗。
　　 消灭敌人立功劳，苏区人民齐欢唱。
　　 蒋介石、张学良，正副运输大队长。
　　 送来物资堆如山，枪支弹药装满仓……”
　　 同一时期，皖西北地区的军民，在攻占燕子河、西界岭、石头咀、金家铺等战斗中，消灭民团数股，歼敌数百名，逼近英山县城。八月中旬，红二十五军大踏步地回旋活动于商城、六安、英山之间的地区，并在郝集击退了敌十一路军独立旅的进攻。这些胜利，对于保卫鄂豫皖根据地，配合其他根据地红军的行动，起了积极的作用。
　　
　　 远程奔袭太湖城
　　
　　 八月底，为了扩大红军的政治影响，粉碎敌人新的进攻，鄂豫皖省委计划攻打英山县城。三十日，红二十五军部队进至英山城下，经侦察发现城内有敌七十四师一个团和相当数量的民团，设防严密，碉堡坚固，如果冒险硬攻，必然造成重大伤亡。这时，军长徐海东同志建议省委放弃攻打英山的计划，改为奔袭太湖县城。徐海东同志说：“太湖是敌人的后方，防守薄弱，我军远距离奔袭，出其不意，胜利把握较大。”省委赞同了徐海东同志的意见，遂决定奔袭太湖县城。于是，部队展开了紧张的准备工作，召开各种会议，进行政治动员，研究攻城战术问题。广大指战员摩拳擦掌，斗志昂扬。
　　 九月三日下午五时，在军首长率领下，红二十五军从英山东北的杨柳湾出发，当夜行军九十余里，隐蔽地过至太湖西北的回龙湾。四日下午，部队继续前进，急行一百卅余里，于半夜时分以神速动作，勇敢战斗，攻占了太湖县城，消灭伪安徽警备旅一部，缴获了布匹、药品等大批物资。战后，全军每人都发到一把雨伞。当时部队经常露宿，所以大家高兴地说：“一把伞就是一间房啊！”
　　 红军远程奔袭，攻占太湖县城的胜利，鼓舞了群众，震惊了敌人。我们的队伍进入城镇和乡村时，广大人民群众，鸣放鞭炮，欢迎红军。那些豪绅地主、反动分子，丧魂失魄，四处逃命。敌人调兵遣将，阴拦我军前进，被我各个击破，溃不成军。父亲保留的另一首红军歌谣描写了当时的情景：
　　 “红军队伍向前方，蒋匪军阀大恐慌；
　　 调动兵马挡不住，丢了城池又缴枪。
　　 地主豪绅土霸王，东逃西窜无处藏；
　　 人民群众喜连天，欢迎红军共产党。”
　　 我军攻克太湖县城后，在该城内外发动群众分粮、分盐、分衣物，影响很大。附近几县，都有一些群众起来进行抗捐、抗税和分粮的斗争。同时，我军乘胜将七十五师分散在英山、太湖交界的陶家河地区开展群众工作。以七十四师和南洗动至蕲春县张家塝一带进行掩护。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到十月份，我军在陶家河地区恢复了一块游击根据地。至此，敌人七月至十月三个月的“围剿”计划宣告破产。
　　 十月下旬，红军离开陶家河地区，北上南溪葛藤山一带，迎接新的任务。
　　
　　 突破敌人封锁线
　　
　　 一九三四年十一月四日，鄂豫皖省委率红二十五军到达葛藤山时，收到鄂东北省委的来信说：“党中央派来鄂豫皖工作的程子华同志已到达省委，建议省委率红二十五军来鄂东北，研究今后行动计划。”省委当即采纳了这一建议。
　　 这时，敌五个“追剿”支队紧紧跟追我军，一○七师、一○九师、一一○师、一一七师和新调来的一二九师等部，早在商城、麻城、潢川、光山交界地区，构成重重封锁线，妄图阻我西进。
　　 为迅速到达鄂东北，徐海东军长、吴焕先政委决心选择正面敌人的薄弱部分，以出敌不意的行动，突破其重重封锁线。十一月六日，我军从葛藤山出发，日夜兼程，向西挺进。徐海东同志亲自指挥先头部队，对敌英勇战斗。七日，将驻守于商城以南汤池的敌一○九师工兵营（四个连）全部歼灭，通过了敌人从商城到麻城的封锁线。
　　 战后，我们将从敌人手中缴获的部分粮食，分给当地贫苦的群众。我连战士小王同志将分给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的一斗大米，送到她的家中。那位老人感动得流下了眼泪，连声地说：“多谢你们。红军这样好的队伍，无论走到哪里，老百姓都很喜欢你们。”战士小王回答说：“为人民谋利益，是我们应尽的责任。”老奶奶请小王坐下，喝了一杯开水。小王说：“谢谢你老人家，我们的队伍就要出发了……”老人家怀着感激的心情，给小王送行，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时，才转回家门。看到这个情景，当时任红军宣传员的父亲又写下了一首歌谣《军民一家亲》：
　　 “劳动人民子弟兵，全心全意为人民；
　　 军队百姓是一家，鱼水相依不离分。
　　 军民团结一条心，革命友情似海深；
　　 吃穿常念庄稼汉，饮水不忘打井人。”
　　 汤池战斗结束后不久，红军继续前进。当时下午，在商城西南的大柳树遇敌一○七师两个堵击。经过一场激战，我军将敌击溃，歼灭其一部，接着又打垮了赶来增援的敌一○八师先头部队，通过了从商城到新集的封锁线。
　　 大柳树战斗结束后，部队继续前进，经余家集北折至泾桥附近休息（多数在路边道旁休息）。徐海东同志来到连队时亲切地对大家说：“部队原地大休息时，可以把军毯、夹被打开，盖在身上，免得着凉。”战士们听了很受感动。队伍休息两个多钟头后，连夜急行军，在白雀园以北通过了敌人自双柳树至新集的封锁线。接着，我军在仁和集至白雀园之间边打边走，强行越过敌人经营已久的潢麻公路封锁线。
　　 红二十五军两昼夜行程二百几十里，大小战斗四次，连续突破了敌人四道封锁线，连续取得了胜利。
　　
　　 英勇奋战斛山寨
　　
　　 为了占领有利地形，有力地打击敌人，红军在突破潢麻公路封锁线后，急行军二十五里，于八日拂晓到达河南省光山县城以南的斛（hu）山寨地区。部队到达斛山寨时，队伍十分疲劳，在村庄内和树林中休息。军长徐海东同志，不顾疲劳，登上山头，观察地形，然后，和军、师领导同志一起，研究作战部署，指示部队要随时准备战斗，打击来犯之敌。当地有些群众来看望红军，打听亲人的情况。有一位三十多岁的老乡说：“我们要用一切力量，支援红军打胜仗！”
　　 红军在斛山寨休息约三个小时后，紧紧尾追的敌一○七师、一一七师（各一部共约四个团）和六十四师、六十五师（各三个团）即跟踪而至，并乘我警戒部队极度疲劳，疏于戒备之隙，从东南两面发动突然袭击。我七十五师二二三团在寨东的刘湾一度遭敌包围，二二四团在寨南的朱家坳遭敌猛攻，因地形低洼，难以有效还击敌人，即向西面转移，该处被敌占领，并向我斛山寨阵地实施佯攻，企图夺取制高点。此时，敌“追剿队”总指挥上官云相派飞机对我轰炸、扫射，并乘飞机亲至战场上空督战。敌人气焰十分嚣张，凭其优势兵力，反复向我猛攻。红军处境十分危急。七十四师第二营固守斛山寨高地，抗击敌人，但因众寡悬殊，眼看就要被敌人突破。这时，徐海东军长急令该部第一、第三两营增援上去，指挥全军指战员以极其奋勇顽强的战斗，打退了敌人六个团多次凶猛的冲击，守住了斛山寨，从此，战场形势转为对我军有利。斛山寨战斗开始时，我军在连续行军作战，十分疲劳的情况下，遭到敌人十个团的突然袭击，仓促应战，战斗中又被敌分割包围，形势非常危急。由于党的领导坚强，军首长决心果断，指挥正确，适时巧妙地由防御转为进攻，变被动为主动；全军指战员发扬了高度的革命自觉性和不怕疲劳，不畏艰险，英勇顽强，机动灵活，能攻善守的战斗作风，不但转危为安，而且全部击溃和大量歼灭了敌人，共毙伤俘敌约四千人，缴获武器弹药大批，打破了敌人的追堵计划，为我军下一步战略行动创造了有利的条件。
　　 父亲当时写下一首歌谣《斛山寨大捷》，描述了激战的情景：
　　 “红军坚守斛山寨，抗击敌人大围攻；
　　 部队团结士气高，顽强战斗好威风。
　　 猛烈火力杀敌人，大刀斩来刺刀捅；
　　 敌军反复来冲击，阴谋计划全落空。
　　 我军防御转反攻，坚决猛打又猛冲；
　　 敌人惊慌乱逃窜，不知南北和西东。
　　 两军作战争胜负，白军妄想来逞凶；
　　 红军勇猛如雄狮，荣获胜利立战功。
　　 斛山寨战斗胜利结束后，省委率红二十五军继续西行，在光山县西南部的花山寨与鄂东北省委相遇，并收到了党中央一九三四年七月二十六日《关于组织抗日先遣队的通知》，七月二十九日《致鄂豫皖省委训令》等文件。根据党中央指示精神，十一月十一日，鄂豫皖省委在花山寨召开会议，决定留下红八十二师等人民武装力量，组建红二十八军，同鄂豫皖根据地人民一道，继续坚持对敌斗争。十一月十六日，省委率红二十五军实行战略转移，高举“中国工农红军第二抗日先遣队”的旗帜，到鄂豫陕三省交界地区，开辟新的根据地，准备北上抗日，夺取更大的胜利。红二十五军的长征开始了。
　　
　　 （2016年11月整理，题头照片为作者2008年重走红25军长征路时在甘肃泾川县当年红军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