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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一场小雨
表哥从小就有较重的口吃,从小就被小朋友耻笑。以至于到了农村适婚年龄都找不到对象。舅父十分担心他未来的生活。因此逼着中学辍学的表哥学门手艺。表哥没有什么爱好,舅父便给他在镇上找了位白案(手工面粉糕点制作)师傅,表哥于是成了一名做早点的学徒。每天凌晨五点起床上班,晚上十一点下班。这样折腾两年后,表哥出师那天又回到了村里,决定用当学徒赚来的血汗钱去学开货车。起初表哥学完车给老板当司机,开货车,没赚到什么钱,还出了两次意外,腿脚受了重伤,休养了几年,以至于留了跛脚的毛病。年龄越来越大,村里自然也没有姑娘愿意跟他。村邻们都说,表哥这辈子就这样了。
转机出现在表哥三十五岁那年,县镇修高速公路、高速铁路,各个村里办起了碎石厂,卡车一下子成了香饽饽。表哥贷款买了一辆卡车,不到一年功夫,表哥在县城建了一幢洋房,当了一家小型运输公司的老板,找了一位城里来的姑娘,结了婚了,岁末还让舅父抱上了孙子。这让很多说风凉话的村邻都傻了眼,终究这事谁也没料到。村里人都说,这是上天给表哥的晚来福。
我忽然想起,十年前我去中东旅行时,当地人的居民送给我带回国的一件小礼物。它是地中海东岸的沙漠中生长着一种特殊的蒲公英,它不是按常规来舒展自己的生命,如若没有落雨,它们可能一生一世都不会发芽、不会开花。但只要有一场小雨,不论这场雨是什么时候落下的,它们都会抓住这一难得的机会,迅速发芽、开花,并在水被蒸发之前,抓紧时间做完结子、传播等所有的事情。中东地区的居民后来常将它作为寓意深刻的礼物送给远道而来的朋友,激励着一批批前来求思问道朝圣的人们。自然蒲公英精神也走进了中国形形色色的作文教材里,成为励志的象征。
如果说沙漠里的蒲公英是一种挑战生存极限的硬汉,那么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神奇的物种,堪称创造极限生命的王者。
在海拔6000米以上的喜马拉雅纵横交错的山脉,以及海拔-4000米的深海沟,人们找到一种特殊物种的踪影。这是一种微型节肢状动物,体长只有1-2毫米,必须用显微镜才能看清它的面貌。这种微型动物身体表层覆盖着一层水膜,用于避免身体干燥,同时可呼吸水膜中的氧气。它靠尖锐的吸针吸食动植物细胞里的汁液为生。最大的特点是它从卵里生出来就已成年,无童年时期,身体里细胞的数量终生都不再改变。
这种动物最早于1773年被一位名叫哥策的神甫发现。目前共有900多种,分布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它们喜欢在地衣,苔藓上面生活。你甚至可能在你家的后院、公园的草丛里、淡水的沉渣、潮湿土壤里找到它。如果想要大量培养这种动物,只需要在春天将一片苔藓泡在水里就行。
1774年和1776年,意大利人考廷和斯巴兰扎尼对比这种动物进行研究发现,缺水的环境下,这种微型动物具有不必脱去保护外壳就能够迅速地“复活”的神奇特性。
那么他们是如何成功“复活”的呢?研究人员通过实验发现,在干燥状态或环境逐渐恶化时,这种微型动物的身体会慢慢缩成圆桶形自动脱水,个体的体内水分随之逐渐减少而萎缩,最后代谢率几乎降到零。
1920年代,德国佛莱堡大学的拉姆把处在“零代谢”的这种微型动物分别放在150度(只有厌氧菌才能处在如此高温下)和零下200度(接近绝度)的环境中做实验,考验他们惊人的耐力。结果发现只要恢复常温并给予水分,它们就会复活,并再度开始缓慢地散步。
瑞典克里斯蒂安斯特大学的研究人员英玛-强森和他的同事选取了两个不同品种的同类微型动物为研究对象。他们将这两种微型动物放到欧洲航天局于2007年9月发射的Foton-M3号飞船上。在经过10天的太空之旅。研究人员发现真空环境对它们没有一点影响。
为进一步测试这种动物微型生命力的极限,研究人员随后又将它们冻处理、然后放入沸水中煮、进行风干、再暴露在太空辐射光线下。研究人员发现,一旦它们的栖息地点缺少水分就会进入假死模式,处于隐生休眠卵状态。研究人员称之为“蛰伏隐生现象”,意思是“潜在的生命”。研安全人员据此推测,这种动物即便时隔100多年,哪怕躯体被彻底的风干,它只需要一滴水滋润就能再次重生。
专家管这类微型动物叫“缓步动物”,它的英文名叫Tardigrada。它有个令可爱的乳名,叫“小水熊”。小水熊历经三百年考验,当之无愧地成为地球上迄今为止活着的生命的中最顽强的物种。
在这个世上,给予我们普通人的机会本来就少得可怜,所以那些善于抓住机会一飞冲天的人,虽然他们不是机会的造势者,却是机会的把握者,成功的借势者,浓缩生命的等候者。他们就像沙漠里的蒲公英,就像千年等一回的我的表哥一样。它们自然是令人称道的硬汉、英雄。
然而,如果我们活着的一生注定没有精彩的上半生与下半生,注定没有一场小雨经过我们的人生,落在我们的头顶,润泽我们生命的土壤。那么,就做一只肉眼都看不到的“小水熊”吧。不怕没有可追忆的阳光灿烂的童年,不怕没有海归般光鲜骄傲的青年,只要还活着,只要我们拥有应对环境的智慧,顽强而健康地活着,能屈能伸,能忍能让,不等待,不期待,不懈怠,我们就能将柔韧的生命线足够顽强地拉长,就有机会让梦想复活,就能看到更多夕阳无限的美景,就有机会迎接人世间最后一缕阳光雨露,哪怕迎来的只是坠落凡尘的一滴水,也足以让整个大海昂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