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断章
岁月,只是一条没有源头的时间河床。漫漫的流淌,然后险滩急弯,错综复杂……
我们,只是一段时空里无知的生命。漫漫的成长,然后喜怒哀乐,走向死亡……
一
又是九月,又是这迷人的天空。
瓦蓝,辽远。清澈,宁静。
我站在天空的下面,大地的山上,感觉到自己轻若翩鸿,渺若尘屑。
坐在半山腰的台阶上,将自己一半露在阳光里,一半遮在树的光影里。于是阳光就如斯这般恬静,娓娓动人。小草在视线里毛茸茸的颤动,这种颤动一直蔓延进我的心里,并与我隐秘的渴望共振。清风又轻轻的飘来助兴,像极一个女人的香荑抚摩我的面颊,这让我忽然很感叹——其实我们一直在拥有,只要我们有生命。
这些就是九月赠予我们的礼物吗?只不过又一个秋天的开始而已。
这种澄明会紧跟着肃杀,那种高远会紧跟着凛冽,那种缠绵悱恻的结局就是断然决绝。
大野啊!长风啊!任衰草葡伏,落叶翔飞吧。至少秋水此刻依然在远方无动于衷。
我经常自己对自己诉说,就像秋风在这时候对九月说——我们都来过,我们也将离开。
是的,每个人都会走过自己的时空,把一些故事留下来,把另一些东西带走。这和秋天一样,虽然任何季节都不会理睬爱情,但最后的花朵凋零,最后的落叶翻飞,它们又在留恋谁呢?
在秋日的阳光下,我对着半明半暗的影子说话,并且被自己的声音深深打动……
二
雪白的墙壁上挂着遍体鳞伤的日历。
我撕着,数着,然后微笑着说:又是九月了。
回忆是一条路,我们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就像一个顽童存心翻越栅栏,空气里饱含桑椹的味道。山上面有着枯黄凋零的野草。
我坦诚的说,我不喜欢回忆,但又拒绝不了。就像戴着面具穿行在都市乡村,我明明感觉到厚重和虚伪,但又无法摆脱。这就是俗人的定义吧。
但我有一个灵魂,在月上枝头的时候,扶云直上到达了它想要达到的高度,并在那里像孩子一样大声叫嚷:快来看呀,你们猜猜我到底看到了些什么?
我犹豫不决,我该压制我的肉体在凡尘里如怪兽一般跌跌撞撞,遍体鳞伤。还是索性随着灵魂,随着那芬香的桑葚味放任飞行?
这时九月就打了一声响亮的呼哨。用西风的长鞭一挥,天空中的绵羊就远去了。我的灵魂变成了羊群中的一只,也渐渐没有了踪影;我的肉体却在此刻无声无息的沉沦,不知会埋葬在哪片森林或者沼泽里。
我因此感觉到了撕裂的阵痛和焦愁感。
九月只不过是生命时光和我的某个邂逅。但囊中羞涩的我该怎么风度翩翩的去赴这场秋天的邂逅呢?
三
很想在一个幽深的夜,等古老的星辰们都已沉睡。等待一声门环的脆响。
这声脆响惊得蛰虫儿停止了嬉戏,夜鸟收敛起翅膀,一朵雏菊骤然张开她含苞欲放的眼帘,滴落清露一颗,二颗,三颗……
那是九月在扣动秋的门环吗?那滴落的清露是夏莲最后的眼泪,还是调皮的繁星们在天河游泳时溅出的水花?
而月亮此刻定要做迎接岁月的银色马车。急急的在淡淡的云朵中穿行,莹玉般的光芒遗失在夜空之上,没有一点声息。接来了吗?九月!是踏着那雏菊的香气来的吗?我推开门扉,沿着满院的月光走去,原野忧伤的气息一下子就装满了我的胸怀。
对,接来了。九月跟我打了个招呼。就又钻进月亮的马车里,然后一路说笑,一路去扣击别人家的门环……
轮回本就是一种疼痛!但谁也抑制不了自己轮回的脚步。
那就继续向前吧,反正我也停不下我的脚步。在初秋的风声里,我敞衣蓬发,踏月而歌。
这时,我分明看见许多的门都悄悄地在打开,九月来了,秋天来了。
这个消息越传越远。
??
四
时光确实在流逝。
我们的故事反而累积的更多。
说不完,那就不说。堆砌吧,码起一座城堡,中间再垒起一座坟堙。
然后我们就开始安息。
落叶确实在翩飞了,美吗?是美,但是是一种凄美。它无法控制自己的轮回——抽了丝、绿了芽、茂了树,落了叶,归了根。它估计和我一样始终都无法参悟:为什么非要在死亡里重生?为什么非要在重生的阵痛里品尝短暂的风雨人生?
这个世界真的有轮回吗?
大雁真的要走了,它们低鸣着盘旋过我的头顶。有什么依依不舍的吗?我鄙视你们的懦弱,你们只会贪恋这一场又一场的繁华。在风景逐渐凋谢的刹那,你们只会长鸣悲歌。
你们走就走吧。我不会给你们作诗,也不会陪伴你们迁徙。
但我会送别。
我会站在菊花瓣里或者站在夜晚覆满浅霜的台阶上,踏着岁月深处隐约的秋歌。立在城市的外围,在秋风奔跑过的田野上,合起双掌为你们这些候鸟祝福……
祝福你们一路平安。
五
然后。
一转身。
继续撕着洁白墙壁上的日历。一页,两页,三页……
我还是一个人,站在空空的家园里。
听。隔壁的那个少年弹着吉他。想,或许有美女在跳舞。
歌声遥远而纯澈,笑声飘进我寂寞的心田,昙花开放的时候,看到我满脸的痴傻。
我一直在苦苦寻觅一种姿势。一种可以拥有伊天长地久的姿势。
但是,天空中只有成群迷失自己的云。它们没有任何目的的在变幻自己。
我不由仰天长叹一声,在这个九月,我徒然伸出手掌,迎接这一叶飘零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