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高很为难，为难的是怎么处理丁海龙反映的问题。
　　 老高是副局长，丁海龙所在的科室归他管。丁海龙是一个科室副主任，他们科室里的正主任年龄大了，马上就该退二线了。
　　 丁海龙向老高反映的情况是，副局长老江曾对丁海龙谈过一次话。
　　 “姓贺的要大调中层领导，方案基本上定好了，他出差回来就要进行。按他的方案，学历低的中层干部都可能被撸下来。你本来很有希望接正主任，可按你的学历，能保住现在的职位就不错了！”
　　 “姓贺的借所谓的改革，把咱们局搞得乌烟瘴气，几乎是民怨沸腾。我和大多数中层干部交换了意见，他们憋着大火儿呢，一根火柴就能点起燎原大火。想搞个联名上诉，不能让他这样乱搞！”
　　 “你只要参加签名，不但可以保住现在的位置，而且想前进一步也许就会变成现实！”
　　 老高心里想，老江这番谈话也算是费了心思了，连吓唬带以利引诱，但对丁海龙这样说，是否有点儿太不靠谱了？
　　 丁海龙还真就不靠谱了，这不，就来找老高告密了，他对老高说：“我听了他的话，可吓坏了！这不是过去人常说的扇阴风点鬼火吗？这不是拉帮结派闹不团结吗？”
　　 丁海龙一脸庄重紧张兮兮的，耳朵贴在老高的脸旁絮絮叨叨。
　　 老高很反感丁海龙，一个高大帅的小伙子，在领导面前天天弓着腰，一副奴才相。局长副局长，不管谁家里有了红白喜事儿，他都是热心人一个，跑前跑后紧赶着忙活，人们暗地里送他一个外号：变色龙。
　　 如今，是调中层干部的关键时刻，猴急的，想马上就坐上正主任宝座，他就像个蜥蜴一样，到处乱窜。
　　 丁海龙老家和老高一个村，因为这层关系，丁海龙就经常往老高身边蹭，尽管老高很腻歪，但丁海龙就是一直往近里贴，狗皮膏药一样，揭都揭不掉。
　　 他说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究竟可信度有多高，还真得掂量掂量。老高心里暗暗想。
　　 此刻的老高就像接住一块烫手山芋，捧也不是，扔也不是，既然丁海龙把这事儿对自己讲了，自己就不能像大清的军机处一样“留中不发”。知情不报，把这件事烂在在自己这里，倘若以后丁海龙讲出去，又让新一把手老贺知道了，老贺说不定会怎么想呢！
　　 千叮咛，万嘱咐，他反复告诉丁海龙不要再讲出去。
　　 犹豫来，踌躇去，老高还是给出差在外的老贺打了一个电话，“家里出了紧急情况，希望你能尽快回来处理！”
　　 具体什么情况，他并没有说，老贺不敢怠慢，马上就赶了回来。
　　 老贺回来之后，就急忙询问老高，老高只是轻描淡写简单聊了几句，“具体情况，我无法说清楚，还是让丁海龙当面告诉你吧。”就打电话要丁海龙马上到贺局长办公室。
　　 老高早就知道，局里换一把手之前，老江确实有想接一把手的想法。有一次，老江喝得满脸通红跑到他的办公室说，“老伙计，老当副手，你不憋屈吗？你也得争取当一把手啊，咱们这一行，谁不知道你既会管理又是业务尖子，是难得的人才啊？”
　　 老高和老江共事多年，知道他心很高，上面又有人罩着，这一次，是最后机会了，他还想拼一拼。他这样说，也许是一种试探，也许是夫子自道，老高就笑着说：“我已经超过提拔的年龄杠杠了，不死心，也白搭。倒是你，年龄比我小两岁，总还是有机会，一定要努力哟！”
　　 不出老高所料，老贺非常重视这件事儿，找市里有关部门领导抓紧运作，半月之后，老江突然就被调走了，调到市里一个可有可无的闲衙门，表面上是去做一把手，实际上相当于闲置。
　　 老江大火儿，在他离开的最后一次局长办公会上，拍着桌子质问老贺：“为什么要调走我？”
　　 老贺当然不会告诉他谜底，始终一脸微笑，和和气气地说：“上级领导要重用你，让你到市机关当一把手，我有什么办法？想留你也留不住啊！”
　　 再不情愿，老江终归还是灰溜溜地走了，临走时还在自己办公室门口贴了一张纸，纸上用很粗的笔迹写着：“谁偷了我的奶酪？”
　　 真正的谜底，老江始终蒙在鼓里。
　　 不久，局里真的大调中层干部，丁海龙竟然出乎很多人的预料被提拔成科室正主任，升官之后，他往贺局长办公室跑得更勤了。
　　 自然，在老高面前少不了千恩万谢，拍着胸脯说：“放心，老弟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老弟出力，你尽管吩咐！”
　　 过去，总是言必称高局长，现在以兄弟相称了。
　　 老高心里有些烦，又不能发作出来，只有微微一笑敷衍过去。
　　 在其他副局长面前，丁海龙依然是弯着腰，但在一般干部职工面前昂着头腆着胸脯，神气十足。
　　 有一次，老贺私下里对老高说：“丁海龙这样的人，属于小人，还真得提防着点儿！”
　　 老高心里想，这样的人，你为什么还提拔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