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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水井汩汩


作者:景玗 白丁,27.8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1894发表时间:2016-11-23 08:52:37
摘要:被农人收养的女孩小字因大哥的意外死亡影响到高考,落榜后遭到后母的排挤,由于不甘被后母操纵婚姻而逃婚,最终却因嫁错人而含恨投井自尽。

水井汩汩
  
   夜晚的秋风还在撩拨着窗沿上垂下的瓜藤,窗子里依旧透出点光亮,小字抱着怀里刚满月的婴儿一边走一边摇晃着哄她睡觉,向窗子望去,风吹动瓜藤在窗子上投下的影子像野兽似的张牙舞爪着。小字不时望望床上翻来翻去的大一点的孩子,生怕怀里的哭闹婴儿又将睡在床上那大一点的孩子吵醒了。她眼皮耷拉着,拍着拍着,手便要垂下去,她以为孩子要掉下去,猛然惊醒却又吓了孩子一跳,这样反复着已是凌晨三点多了。有一次她想着,每天都要这么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眼里不觉又噙满了泪水,她总是在这样漆黑的夜晚偷偷抹眼泪,有时孩子哭得实在厉害,她便也跟着大哭起来,隔壁婆婆的骂声也随之响起,有时候小字真想掐死这怀里的婴儿,因为她自己也不过是个孩子。
   早起,婆婆的骂声又想起来:“生个孩子,还什么都不能做啦!这都多早晚了,不起来吃饭,还要人给你端床沿上吃嘛?”小字停下拍着刚睡熟的婴儿,小心地爬下床,床还是发出了刺耳的吱嘎声,但值得庆幸的是那两个孩子没被吵醒。她走出随便地拢了下头发,洗把脸。“妈,嗷东昨晚还没回来睡。”“怎么,把我聒的睡不着还不够,还得让嗷东回来跟着受罪啊!”说完撂下碗,骂骂咧咧地走出去了。小字和着泪将那半碗饭扒进去了。
   小字今天要带着孩子回娘家过几天,可是她哪来的娘呢!连爸爸都不是亲的……犹豫过后,她还是决定回爸爸家。蛮姨见她回来假装热情地问东问西,但田声大叔让她张罗饭菜时,却极不情愿地嘟嘟囔囔。晚饭的时候,蛮姨见小字依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便拐弯抹角地问小字:“出来这么长时间,你婆婆该念叨了吧!”小字明白她的话里有话,尴尬地说道:“怎么会呢!我打算在家里再待几天。”爸爸听闻很是高兴,自从小字出嫁以来,这是第一次回来。蛮姨却破口而出:“还得在这儿过几天再走哇?”看了一眼田声大叔后便又强忍住不快,违心地说:“反正这也是你的家,你爱住几天就住几天呗。”说着大口吃着饭,感觉吃能弥补她的不快。蛮姨带来的那个女孩子瞬间摔下筷子大叫道:“我吃饱了。”筷子摔到菜盘里又滚出来,滚了一桌子油,田声大叔的火登时就上来了,站起来训斥了好半天,蛮姨脸上无光,就只顾扒饭,心里暗暗怨恨小字,后来反而幸灾乐祸起来,“这肯定是在婆家过得不好,才想赖在这里。我给你选的对象你偏不嫁,那就自作自受吧。”小字也被这一闹搞得再也吃不下去饭,就弱弱地说声吃饱了,来到里屋见孩子还在睡觉,不觉歪坐在床沿边,拿起装衣服的破旧牛仔布大包抱在腿上,愣了一会儿,又放回原处,她想着蛮姨与那女孩儿的话,不觉又拿起布包,眼泪却止不住地滴下来,布包上一片潮湿,小字不得不又拿纸去蘸,布包被纸擦出一大片纸渣渣,她又拿手去拍打。这时,蛮姨走到门口,见小字拿起行李,便扶着门框顿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甚是得意。
   田声大叔一生没有过自己的孩子,小字是从小抱养的,两人相依为命。后来人家劝他好歹娶个媳妇,他也很无奈,但最后终抵不过村里的杂言杂语,决定找个媳妇。可看看自己,田声大叔又灰下心来,四个兄弟除了老二其他三个都矮得出奇,尤其是老三田声大叔,稍微大一点的小学生都比他高。长得又不出奇,还带着个不是亲生的女儿,哪里会有女人愿意跟他呢?他实在想不出来。有个晚辈开玩笑说:“叔,娶不到媳妇,买啊!穷山沟沟里多得是。”田声大叔呵斥道:“又犯六叶子。”话是这么说不错,但我们都知道田声大叔其实早就在谋划这件事儿了。后来蛮姨来了,奇怪的是蛮姨并不嫌弃田声大叔的丑貌,乐得自己每天不用干活,情吃情喝,图的个悠闲自在。蛮姨带来的那个女孩子并不是她的孩子,据说那孩子喊她叫姑,可谁又知道那孩子和她什么关系呢?
   秋天的云和落日在西天边显得越来越远,天边晕出浅色的晚霞,似丝绸一般柔滑,像是从夕阳里飘出来的。小字依旧坐在床沿边,等待宝宝醒来,她已经打算回去了。孩子清癯的瘦脸,好像挨了很久的饿,蜡黄的面皮,没有一丝血气,看来她不仅仅缺食物。“小字回来了吧!”“嗯,今天刚回来,在里屋呢。”小字听出来是四婶来了,起身去迎,四婶却已经转过堂屋门进来了。小字打着招呼,同时看见四婶衰老了的脸上眼窝更加深陷,眼珠上像蒙了一层白雾,眼周的眼纹像是用刀子雕刻的,不然绝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形成。“来了也怎么不去四婶家玩啊?听你妈说又要回去啊?这么晚了好不容易来一回,要是没有地方住就去我那儿吧。自从你大哥走后,家里就剩我和你嫂子还有你小侄子,你四叔出去了,你二哥又在外上学,一年不回家个一二十天的。”说着眼圈一红,眼泪又流出来,眼睛倒显得清亮了,像是雾凝结成雨滴下来。小字见状想着去劝四婶,可她的泪不觉也流出来,不像是安慰,反倒是催泪了。
   大哥走了,留下个遗腹子,也算是有后了。
   那年,小字高三,因为临考,考前要回家休整几天,因为不是星期天,小字也就没有和家里人说就回来了。一路上,小字心情很好,她为自己高考前充分的准备心情愉悦,为自己考前状态不错而畅快。她下了公交飞快地跑到家门口,却惊奇地发现门口两面墙上贴了两张四方的白纸,浆糊都淤积在中间,使得白纸的四个角在风中翻飞着,发出哗哗的响声。她推开门进去叫了声爸,没人答应,她一直找遍了所有的房间,都没发现有谁在,她跑到大路看看爸是否在大路跟人家拉呱,却看到远处的白幡飘摇着晃眼睛,她想走近看看,却发现越走越像四婶家的位置,果然,她默然似游魂般的踱进四婶家时,发现正堂放着大哥的遗照,她不敢细看那张照片,她宁愿是自己看错了,却不敢再次确认,她飞快地跑回家,没有人看清她,她也谁都没看见。她蹲在门口的墙角,重新理了理这发生的一切,低头看到蚂蚁还在爬动,便顺手捏起来举在阳光下看着,果然还在动,在意识到一切都是真的的那一刻,泪腺像是被洪水冲垮了的堤坝,任由泪水肆虐着……
   田地里的那个小枯井突然涌出了泉水,咕噜咕噜地躁动着,小字蹲在地头出神地望着那频频冒出的气泡。“军子这孩子也是命苦,刚结婚,马上儿子都要出世了却出了这么一桩祸事,哎!”“谁说不是,这日子刚要过起来,偏偏摔死了,他妈还不得哭死。”小字的眼泪这下更像是喷墨的钢笔,涂抹的到处都是。依稀忆起:少年在田里挥着锄头,下午的日头已不似正午的毒辣,可他的汗水依旧随着锄头的起落而挥洒着,忽然少年在锄头一起一落的空隙间似乎听到有哥啊哥的呼叫声,他一开始并不以为意,以为是挥锄头带起的呼呼风声,过了一会儿,少年累了,便拖着锄头丢到地头,自己走到田垄上坐下来,他掀起前襟擦了擦脸,衣服上便出现了个半圆形像是个大大的笑脸,少年满意地微笑着,得意地看着他的杰作。这时,那“哥啊哥”的叫声再次响起,此时,他才慌乱起来,四下瞅了瞅,农人大多已归家,为了缓解自己的恐惧,他逢人便说那“哥啊哥”的叫声,那爱开玩笑的并不放在心上,不仅不安慰他,还胡诌出狐鬼妖怪来唬他,这反倒激增了少年的胆量,“管他什么鬼,我去会会他,看看他是不是真有这么厉害呵!”他一路一走一捣锄头,发出轰轰的声响,好像自己是那法海,锄头是那禅杖,前来收妖来了。有爱凑热闹的乡里人也跟在少年的身后,像是天兵天将似的给他壮威,也有怕老婆的半路被老婆拧回家吃饭去了。到了田里,大家四处探查,有人听到声音貌似是从那田里的水井里传出来的,大家便把注意力都集中到那口井上,乡人窃窃私语着,果然不错,肯定是这井里的水鬼想勾了人去,说着,大家并不敢贸然把头伸到井口去看,据说谁探头,这水鬼便会把这人拉下去,大家越想越怕,偏偏这时那“哥啊哥”的叫声又再次响起,乡人的恐惧这时才被加剧到极点,便一哄着往地头跑去,迎面走来的四婶被跑在前头的年轻人给撞得翻倒在地上,“哎呦,奶奶个养汉头下来的,你们几个熊孩子,丢了魂啦?”几个小伙子也不问三七二十一拽起四神拖着就走,边走便解释说她家田地井里闹了鬼啦!“放狗屁!我家的井早就枯啦!哪来的水鬼?要是鬼也是个干巴鬼。”“对了,你们见着小字了没啊?我让她来地里找她大哥,军子哎!你见子你妹了么哈?”少年猛地拍了下脑壳,撒腿想跑回去却被众人硬拉着不让走。“不是不是,哎呀哈!是我妹掉井里啦!”大家恍然大悟,齐伙跑回枯井,往里一瞅,可不是小字嘛!那傻丫头正坐在干草里哭呢!
   原来生和死只是转瞬间的事,鲜活的生命会在一秒化为燃尽的火苗。
   小字没有再回家,而是直接又跑回了学校。小字落榜了,本来一个大家公认的大学苗子在甘露降临之前枯萎了……
   三年后,蛮姨为了尽早把小字嫁出去,四处打听着给小字说亲,最后,她相中了远地一个看起来老实敦厚的青年,小松,他浓眉大眼,方脸宽额,按老说法很符合福相,但实则这个年轻人稍微有点傻气,脑子有点“慢”。大家看到他的福相后,由于距离太远,无从打听他的情况,就极力促成这桩婚事。小字是从那次生日觉察出来他脑子有点小毛病的。交往的那段时间,蛮姨把小字的所有情况都向小松殷勤地介绍过了,包括生日,喜欢的颜色,爱吃的东西等等。那天是小字的生日,傍晚时分,小松拎着个蛋糕笑盈盈地走进来了。蛮姨热情地接过蛋糕,嘘寒问暖的,看起来比亲女婿还亲。小字一开始也是不大喜欢小松,恰恰是由于小松太老实了,因为她自己从小就木木的,老被人欺负,要是嫁给了他,一辈子都吃要吃哑巴亏了,真是那样的话,该会是多么难过。他俩一起吃的第一次亏就是小字的生日那天,本来高高兴兴地一起吃蛋糕,可打开蛋糕一看,双层蛋糕都塌成了一摊,大家都没有吱声,半将就着吃了蛋糕,只有蛮姨强说是小松大老远从家里那边买过来,一路上颠散了,大家也就相信了。可实际上小松家那个地方穷得连个蛋糕店都没有。饭后,小松磨磨唧唧,似乎有话要说,又难为情,脸颊烧得飞红,蛮姨的眼珠子咕噜一转,瞅了一周,见气氛很尴尬,就故意给小松提了个醒说:“小松啊!你是不是有事跟小字说啊?”大家听罢都找借口出去了,只留下小字他们在客厅里,“哎呀呀!都怪我们没有眼力见,你们有什么话就好好聊吧!啊!小字啊!多照顾着人家小松点。”说着偷笑了一下就撩开门帘出去了。“你,觉着我俩咋样?”小松说着尴尬地挠了挠头。“我感觉我俩相处也有段时间了,如果你没有意见的话,我正式向你求婚。”还没等小字开口,小松便赶忙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礼盒,打开放在小字的面前。小字看着小松只顾红着脸傻傻地笑,不觉心生感动,但再一看看那礼盒,一条从中间断开了的吊坠正在另一边吊绳上打着秋千,小字的喜悦顿时像被乌云遮住了的月光,不再明朗。她赌气转身想走,小松看了一眼那吊坠,看小字起身要走,他便一把拽住她的手叹了口气说:“哎!果然便宜没好货,你别告诉你家人好不好呐?”听到小松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也不觉感到好笑,心想,我还没过门呢,就想着拉拢我了,可你也不能这么寒碜我呀!后来竟也没告诉家人。
   东边依稀露出半面曙光,大地上弥漫着淡蒙蒙的雾气。开店的团长家早已起身打理铺面了,他们边打开门窗边向路上的熟人打着招呼,早去上班的人也都陆续从这经过。一辆拉着灶锅的车子也从团长家的点心店门前经过,团长老婆望着这车往小字家开去,心想:“可是小字要出嫁啦?”想着愈加郁闷便随着这车赶到田声大叔家打听。离着还有几十米的距离,团长老婆便远望见着田声大叔家门口聚集着许多本家的叔伯侄子等,事实果然像她想的那样,于是她便自得地往回走炫耀似的摇摆起来。
   按说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左右应是新娘子上轿子的吉时,大家都应该喜庆地吃着喜宴庆贺新娘子及其家人才对,然而小字的婚礼在第二天到来时就洋溢着慌乱的气氛,吉时未到,新娘子先不见了。事情应倒回到前一天晚上,蛮姨在田声大叔的嘱托下潦草地向小字叙说了明天出嫁的相关事宜。说完便洋溢着送走了瘟神似的喜悦走出小字的房间,只留下小字一人,她坐在窗前换了一只手支在下巴上,思绪万千的她的眼神看起来是多么的空泛,心里已经乱成了空白。
   突然,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脸,他是小字高三时候的同学,小眼睛小嘴巴的就是鼻子不是很小,一头的自然卷,脸上的青春痘此起彼伏。他从高二刚开学分班时就喜欢小字,排座位时帮小字搬桌子是常有的事,小字看出来他的意思但并没有对他的意思有意思。直到有一天,晚自习下课后小字没有回去而是接着和几个伙伴又留在班级上了会自习,班级里还有几个同学专门等到下了晚自习一起讨论问题,小字做完练习题突然想到今晚要给家人打个电话就赶忙收拾东西回寝室,因为太晚会打扰爸爸休息,一般爸爸每个星期的这天都会睡得尤其的晚,眼皮都打架了还在挣扎着看电视,想起今晚小字要来电话,田声大叔热得汗呼呼地往外冒,洗过澡只能撑一会儿,凉爽一会儿便又重归洗前的汗涔涔,电风扇是不敢关的,风档也不敢随意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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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水井汩汩,映衬的是一个如花女人短暂而悲苦的一生。她原本是个弃婴,被身有残疾的农民田声收养,以为可以考上大学,却不料被大哥去世的消息影响而落榜。后母找人给她说了门亲事,对方却是有点憨傻的男人。她断然拒绝了这门亲事,最后自己选的男人却一样不能令人满意,万般无奈之下,她含恨投井自尽。小说主题沉重,主人公的悲惨遭遇令人同情。推荐阅读。【编辑:上官欢儿】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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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上官欢儿        2016-11-23 08:54:46
  问好景玗,感谢支持短篇栏目,期待更多精彩,祝创作愉快!
上官欢儿
2 楼        文友:景玗        2016-11-26 22:52:22
  作品首次登陆,望继续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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