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我说余秀华(随笔)
余秀华火的时候,我并不知道,直到一位关心我的网友告诉我,一个叫余秀华的脑瘫患者写诗火了,你也要好好写字。我不恭地说,再火,也不如不是脑瘫。我想当然地认为,炒作。后来,我有意无意看了余秀华的诗歌,别人对她的褒贬,我心里说,写得不错,至于褒贬,再正常不过。余秀华继续火,褒她的文字,我没往心里去,贬她的话语,我入心一二,有点幸灾乐祸,其实,我骨子里对余秀华产生了嫉妒。我写了十年,熬夜,苦思,至今默默无闻,而她,一夜爆红。后来,我又想,她那么不容易,叫她成功也未尝不可,何况人家确实比咱有才。这些情形,是我没有大量、深入阅读余秀华诗文前提下的思维活动。
前一段时间,我无事可做,于是打开余秀华的博客。阅读完一首,我想阅读下一首。诗歌传递的情感简直是呼啸的烈火,在牢笼里翻滚。她对自身的残疾耿耿于怀,她强烈地渴望爱情,由此,一颗疼痛的灵魂哭于世。余秀华的散文我也喜欢,语言诚恳,思想深邃,心灵煎熬。如果我是一个优秀的男人,即刻表白,余秀华,我爱你!
余秀华的诗文,我真切感受到,她正在生死。人世苍凉,你疼你的,别人随你疼,一定是你的掏心掏肺,而不是化好妆再流泪。余秀华的诗文,是生死第一现场,她的生死,触碰到我。曾经,我因身体的小残疾痛不欲生,死去活来,我认为小残疾是我人生的魔咒,它让我寸步难行。我热烈追求爱情,爱情是我呼吸的窗口,也是救命稻草。可是,看看小残疾,我就沮丧万分,我多么希望我有一双纤纤玉指。余秀华的诗文,把个体生命写得柔肠寸断,她经历一场场现实和心灵的霜冻,依然倔强地摇摇晃晃前行,如同少了一条腿还蹦越的小兔,如同折损了花瓣还希翼春天的野花。我彻底被余秀华的诗文折服了,以往的偏见和嫉妒,无影无踪。至此,我明白,我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只有敬畏和喜爱。我读余秀华诗《手(致父亲)》:“我要挡在你的前面,迎接死亡/我要报复你/——乡村的艺术家,玩泥巴的高手/捏我时/捏了个跛足的人儿/哪怕后来你剃下肋骨做我的腿/我也无法正常行走//请你咬紧牙关,拔光我的头发/戴在你头上/让我的苦恨永久在你头上飘/让你直到七老八十也享受不到白头发的荣耀/然后用你树根一样的手/培我的坟/然后,请你远远地走开/不要祭奠我/不要拔我坟头新长的草//来生,不会再做你的女儿/哪怕做一条/余氏看家狗”。我哽咽,泪水肆意,这是怎样的痛和无奈的呐喊?残疾,木已成舟,可是,余秀华做梦都想美丽健康。肉体和心灵的冲突,咬牙切齿。以前,因极度惭愧,我诅咒般发愿,父亲,我不做你的女儿,我给你丢人现眼,我做老王家的一条狗吧。对父亲的情感尽管内涵不同,但我们的强烈程度是一样的。
如今我认清了形体的含义,什么样的形体不是灵魂的桎梏?什么样的形体不走向腐朽灭亡?形体就像珍珠匣,里面没有珍珠,白扯。内里有货,没必要和一只匣子计较。对父亲的惭愧我已经释然,人生有千千万万的可能性,我只不过充当了现在的我。有时,我心疼地希望,余秀华能够超越自身。也许她终将超越,也许她一辈子纠结其中。超越了,她是佛是禅;纠结其中,她是伤是诗。我心狠起来,让余秀华在人世癫狂,成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