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将最后一块饼塞进嘴里，快步走进办公室。
　　 昨晚为赶一个项目的策划方案，他挑灯夜战到三点多。早晨起晚了，随便在路边买了点吃的，边吃边赶路。他屁股还未坐稳，同一办公室的小张神神秘秘地凑近他耳旁。
　　 小张的话让李清如同吃了苍蝇般不舒服。环顾四周，大多数同事还未上班，他悄悄走出办公室，路过局长的办公室时，下意识朝里瞟了一眼，从虚掩的门里看见秘书小王在打扫卫生。小王转身要取暖瓶，抬头瞅见踌躇不决的李清，笑着说道：“哦，李科长，我正要找你呢。徐局长说有事晚来一会，项目审核会嘱咐你代开。”李清“哦”了一声，心里的疑云更重了。
　　 徐局长的晚来意味着什么呢？李清盯着电脑屏幕出神。小张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大伙背后都说你的提拔是靠这个！小张那个数人民币的动作，像刀子一下一下剜着李清的心。徐局长满怀期待地说过的话犹在耳边：“小李，你的能力有目共睹。我相信你能做好这个位子，好好努力！”他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李清身上，李清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摩拳擦掌要大施一番抱负。
　　 李清一直深信徐局长看中的是自己能力，他不止一次对老婆说“要相信共产党队伍的纯洁”。老婆撇了撇嘴，小声说道：“我可听说了。就你们那个徐局长，家里光房子就三套，而且都在市中心。他老婆购物从来不在本市，去省城消费一次就花掉几个月的工资。他呀，提拔你，是放长线呢！李清对老婆提供的信息嗤之以鼻，认为是妇人间的无事生非。徐局长上任不到两年时间，明发暗拿也置不了那么多家产。他老婆那个人他见过，爱生活，会打扮，待人亲切。当时他在心里嘀咕，徐局长身后有贤妻呢！
　　 会议开到一半，徐局长赶来了。李清赶紧站起来，让出主持人的位置。徐局长摆摆手，坐在靠门口的一个位置上，用眼神示意李清继续会议。李清一向是不怵这类会议的，他业务能力强，肯钻研，剖析问题条理分明，有始有终。徐局长投过来一道犀利的目光，李清一下乱了阵脚。他想起小张的话，“都说局长的胃口大着呢！”他觉得局长的目光像炙热的火炉，烤得他浑身直冒汗。原本气氛热烈的会议，顿时密布乌云，沉甸甸地压得李清上不来气，在大家惊讶的议论声中匆匆结束了会议。
　　 李清慢腾腾走出会议室，心里懊悔不已。早点听老婆的话去给徐局长送礼，就不会有今天的尴尬了。
　　 他从大学毕业进入公司已经有五个年头了，徐局长的前任每次看见他，都笑眯眯地拍着他的肩膀说：小李啊，好好干，有机会会考虑你的！李清因此兢兢业业、埋头苦干，直到前任调离，李清还在基层干着最苦最累的活。老婆讥讽他，书呆子一个。领导那么露骨的暗示，而他却不领会，坚信打铁只需自身硬。好好干？那么多大学生，凭啥只看好你？眼看着当初一同进公司的同事都提拔了，李清工作的热情不如当初了。或许他太过天真，没有深触到现实社会的黑色冷酷。能力的背后如果没有经济做坚硬后盾，只能被庸俗吞噬。
　　 李清闷闷不乐地回到家，老婆笑嘻嘻接过公文包，递给他两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我碰见你们单位小张了，他告诉我今天开会的事了。你好不容易得到重用，千万不能像以前意气用事。识时务者为俊杰。徐局长那儿的路一定要铺，以后开展工作会顺利得多。”老婆边说边往门外推李清，“趁着吃饭的点，快去徐局长家吧！”
　　 李清犹豫不决，又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他无奈地拎着礼物，躲躲藏藏地往局长家走去。二十分钟的路途，他走了将近一个小时。到局长家门口，他鼓足勇气举起右手去敲门。那只长期绘图的手根本不听使唤，颤抖着不去理会主人的心思。厚重的防盗门犹如一座大山，阻隔住李清迈向光明前途的脚步。
　　 李清气馁地垂下手臂，叹口气，转身退出来。“怎么向老婆交代呢？”他犹疑徘徊。开会时徐局长那灼人的目光仿佛又在他身后扫过，冷汗顺着脊梁滚下来。他愁肠百结，想要干好事业咋这么难呢？
　　 “小李！你咋来了？”一声熟悉的问候钻进耳朵。李清定神看去，正是徐局长一家，他脑子里嗡嗡乱响，思维停止了工作。“我……我路过”。他语无伦次地答道。徐局长的老婆见状，清爽地笑着说：“进屋坐会，我们刚从外面回来。”李清晕头耷脑地跟着进屋。
　　 “爸，我们收完您老的租子了！”徐局长老婆大声喊道。同时，将一厚沓人民币交给从里屋走出来的一位老人。“这是我父亲，一个富有的老头。他的房产让我管理呢。半年，他会奖励我任性消费一回。”徐局长老婆咯咯笑着，搀扶着老人进屋了。
　　 徐局长招呼李清坐下，清明的眼神落在李清手里的礼品盒上。李清唯唯诺诺地想解释，嗓子眼被一股从丹田涌上来的浊气封住了，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拿来！”徐局长伸出手。
　　 “什么？”李清愣住了。
　　 “礼物！你给我们老爷子的礼物呀！”徐局长提醒道。
　　 “哦，哦……这是看老人家的一点心意。”李清赶紧将礼品盒递过去，犹如卸下了千斤重担，悄悄喘了一口气。
　　 徐局长和李清聊起了工作。他语重心长地鞭策李清，说上一任领导极力推荐他，他也相信李清的工作能力。但是一个举足轻重的岗位是要严格选拔人才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嘛。李清苦笑着，不住地附和着点头。
　　 从徐局长家出来，李清摸摸兜，想去酒吧喝一杯。酒精的麻痹作用，会让疲累的心得到片刻放松。伸进兜里的手摸到一沓硬硬的东西，李清迷惑地掏出来，定睛看去：人民币！他想起刚才，徐局长亲热的搂着他送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