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幸运】有幸(随笔)
对于感情,徐志摩有句这样的话:我将在茫茫人海中寻访我唯一之灵魂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其中幸是幸福还是幸运,他没有说。幸福和幸运似乎是都是过于绝对的词,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拥有。比之幸运,幸福更像是盖棺定论;而幸运表面上似乎比幸福宽泛很多,但实际上却更为狭隘。
综观徐的一生,我宁愿相信是幸运而非幸福。他和张的感情开始就是一个悲剧,而他的态度和做法更加重了这个悲剧,这里徐应该负全责,不赘。他和林的感情是最复杂的,也是世人喜欢玩味的。到底林对他有多少好感,两个人是否真如徐想象中的那般默契和融洽,都令人不解。单从林拒绝的方式看,看似客气其实刻薄,让人怀疑这份感情是否全部来自徐的一厢情愿。而他和陆的感情却是一份真实的感情,尽管崎岖坎坷,但总算熬成正果。只是徐在其中比较挣扎,很难想象徐的内心有多少苦楚和抱怨。当我们感慨徐的突然罹难时,却也不去追想如果没有这样的悲剧,是否两个人就能从青丝到白头?如果就如徐所说的得之我幸失之我命,那么,与其说他曾拥有短暂的幸福,不如说他足够幸运,可以和当世三位奇女子有过这样的际遇。
我也愿意相信张爱玲遇见胡兰成是幸运的,因为胡是个真正懂得她的人。抛却张的作家身份,但就以一个平凡女子的心去期待一个懂得自己的人,胡也值得张用心去爱。胡的价值,张其实是知道的,爱上时如一颗心低到尘埃里,并在那里开出一朵花来;绝望时也不会再爱其他人,于是只好凋谢了。
张的作品处处充盈男女间的小事,写人心世故,锐利精炼锋芒毕露。但她并不了解男人,至少不能明白胡为何不能忠于感情。从胡的角度,作为一个到处留情的人,胡对她已经是格外用心了。对于这样一份感情,很多人会觉得不幸,但张能理解,并一次次原谅,当她说出“因为懂得,所以慈悲”的时候,其实是已经做了最大的肯定。这不是战争,只是一场男女之间的互相妥协,无所谓赢,也无所谓输。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胡其实是输了。一开始他只是以游戏的心态试图俘获一个女人的芳心,他像一个潇洒的猎人轻易就捕获了对方。他以为双方都能以游戏的心态对待这份感情,点到即止;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一个在作品中如此游刃有余的人在现实生活中不但是个生手,甚至都不知道开始之后该如何继续或结束。也正是因为张的痴,张的一次次的容忍,才使胡最终成了一个背负感情污点的人。道义上他输了,感情上更是输得一塌糊涂,作为风流才子,他一生的欢愉也比不上一个女人对他的全部的爱,但那正是他所失去的。
相比而言,沈从文和张兆和的故事好像温和得多。至少我们知道,他们差不多是白头偕老了的,似乎可以用得上“幸福”一词。
读《湘行书简》处处可见沈这个“乡下人”对张的爱,就如徐志摩在《爱眉小札》里那般倾情诉说的,着实令人感动。但仔细想来,这似乎更像是一个人的自说自话,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得到对等的回应。从这个角度看,鲁迅和许广平的《两地书》才真正配得上感情上的“往来”二字。
沈是爱张的,挚爱一念,但张心里对沈有多少爱,怕是只有当事人才知道。胡适为两人牵线时,张明确表达了对沈的不感冒,但后来竟又肯接受沈,除了姐妹的怂恿外,似乎没有别的什么理由。沈对张的呵护可也算得上无微不至,张也算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一点。在旁观者看来,这样的感情该是相得益彰的,但我们好像轻易忽略掉一点,沈的感情也算需要回应的,张并不能理解沈的内心,沈能给予张的,大约也只是这些。
晚年的张表达了对沈的理解,她说,“从文同我相处,这一生,究竟是幸福还是不幸?得不到回答。我不理解他,不完全理解他。后来逐渐有了些理解,但是,真正懂得他的为人,懂得他一生承受的重压,是在整理编选他遗稿的现在。过去不知道的,现在知道了;过去不明白的,现在明白了。他不是完人,却是个稀有的善良的人。”这个评价中肯但也不免残忍,比之胡张,确实让人感到有些遗憾。
站在女人的角度上,不少人会羡慕张,但张在沈身边更像是一个具有母性的孩子,并不能让她觉得满足。而沈固然喝到了这杯喜酒,却并不能尝到自己想要的那种味道。从这个角度看,恐怕难以说上幸运。
也许我更愿意相信六十六岁的玛格丽特和二十六岁的扬,携手走在塞纳河畔,才是真正的幸福和幸运。他们彼此懂得而深爱。(正是在扬的臂弯里,玛格丽特才走到生命的尽头。)
真正的好不一定恰好,但一定是不怕晚,也不怕时间短的,有过就是幸运,有过就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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