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父亲与酒(散文)
酒,父亲是极其喜欢的。别看北国的冬天,外面银装素裹,屋子里的炉火燃得正旺。父亲在火上烧两个红辣椒,再烫上一壶好酒,母亲会再为父亲炒一碟辣椒炒鸡蛋,金黄碧绿的颜色甚是好看,顿时屋里弥漫着酒香和煎鸡蛋的香味。有时候赶上母亲没时间做菜,父亲就用一个咸鸭蛋下酒,喝得照样有滋有味。
记得一次家里来了贵客,父亲买回几斤白酒,杀一只自家养的小公鸡,母亲准备了四碟小菜:有小鸡炖蘑菇,韭菜烧鸡蛋,拍黄瓜,醋溜土豆丝。蔬菜都很新鲜,都是母亲从小菜园里摘下来的。四碟小菜端上炕桌,大家盘腿坐在炕头上,父亲为每位客人杯里斟满了酒,然后举杯说几句客套话,客人们开始喝酒吃菜,酒过三巡,话匣子就都打开了,都是大嗓门子。三叔说:“咱村今年地里的庄稼长势不错,到秋后一定又是一个丰收年”。父亲接着话题说“好年景,关键是咱村打的这几眼机井,小苗在拔节的时候没缺水,科学管理农田还是走对了路”一提起种地的事情,总有说不完的话题,真是酒话醉话,这顿饭吃到三更半夜,谈论的话题全都跟庄稼地有关联。
东北人能喝酒,朋友相聚就得整两杯,不喝醉绝不待罢休的。东北人请客喝酒可是有讲究,酒桌上有很多习俗和规矩。比如,长辈与晚辈不可以在一张饭桌上吃饭,家里来了客人时,晚辈要给客人敬酒。喝酒时饭桌上必定要有鱼,鱼在东北饭桌上算好菜,酒桌上叫硬菜。像油焖大虾,排骨肘子,这些菜和鱼相比也只能叫“小菜”。不是东北人喜欢吃鱼,主要是图个吉利,即年年有余。一般往饭桌上鱼的时候,鱼头要冲着客人,如果是自家人吃饭,鱼头也要冲着一家之主,这表示对客人和家长的尊重。吃饭时,要主人先动筷子,然后客人才可以跟着动筷。有句话叫“客随主便”,这是礼数,也是规矩,喝酒的规矩,待客的礼仪。席间,亲朋好友畅所欲言,划拳、侃大山,享受着一份浓浓的乡情。
父亲珍藏着一坛子陈年老酒,只有在过大年的时候,或者家里来了客人,才舍得拿出来,一人只能喝一小杯。然后继续将酒坛子口盖严,留着一坛子好酒,心里就有了盼头。父亲每次喝酒都喜欢唠叨,第一杯酒下肚还没啥事,第二杯酒喝完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唠唠叨叨,没完没了。父亲讲的话题是他年轻时候的经历,我和母亲都听过好几十遍了,可父亲每次讲这些往事,我们还是喜欢听。此时,父亲总是其乐融融,像个酒仙,可我却在脑海中体会故事中蕴含的人生哲理。
父亲与酒,有着颇深的渊源。东北人性格直爽,有话说到当面,决不掖着藏着父亲说话办事喜欢直来直去。但是,父亲办每一件事情,都要经过深思熟虑,而且都需要酒。父亲为人实在,不说空话,丁是丁卯是卯。所以有酒,父亲的办事能力极高,不仅考虑周全,每一件大事小事都处理得游刃有余,恰到好处。并且,教育我承诺别人的事情就要兑现。
父亲性格率真,做事有板有眼,脾气有时却有些急躁。记得一次我在老房子后院与几个小伙伴玩耍,在村子里捡来花花绿绿的碗叉子,过家家用,并且抱来一些柴火,从家里拿来打火机,然后把柴草点燃,玩过年接神。距离我们点火不远处有一大剁柴草,假如跑了火,后果不堪设想。眼看着我抱来的柴草燃起来了,小伙伴们拍着小手,呼喊着,“过年了!”。我与小伙伴们正好站在火堆顺风处,柴草燃起的火星飘落在我们的衣服和头发上,危险在一步步逼近,我们却全然不知,照样撒欢跳跃,欢庆新年……
这时正好父亲收工回来,看见房后的火光,下了一大跳,急忙从水缸里端来一盆水浇向正在燃烧的柴草,火渐渐熄灭。只见愤怒的父亲从墙根捡起一块砖头,就冲我奔来,我连滚带爬才算逃过一劫。为这件事,父亲严厉地教训了我,当时我还不服气,顶撞了父亲几句,父亲不容分说,就要来打我,母亲急了,急忙来保护我,并且嘱咐我不准跟父亲顶嘴。在后来几天的时间里,我不愿跟父亲说话,看见他回来,就躲到一边。记得,我去村东头树林里玩耍,不小心把手指扎破流出很多血,正巧父亲路过,从衣袋里拿出手绢为我包扎伤口,并且告诉我以后在树林里玩要注意安全。父亲的疼爱,像一股暖流传遍全身,后悔那天跟父亲顶嘴。
父亲是本本分分的庄稼人,喜欢酒,性格也像酒,热烈厚重。父亲,是一座大山,为家人遮风挡雨。父亲喜欢喝酒,因为喝酒,可以提神醒脑,喝酒,还能让思想一直保持着,清明、觉醒、奋发的活力”。父亲的责任心极强,爱家人,胜过爱自己。
过年的时候,家里有现成的排骨炖酸菜,扒肘子肉,母亲再用绿豆芽和粉丝拌一碟凉菜,过年都要炒上几斤花生,正月初五这几天,基本顿顿饭都有四个菜。要么父亲快要喝完酒了,母亲开始烧水煮饺子,我从仓房的缸子捡回几十个冻饺子,母亲将饺子下到滚开的锅里。我蹲在灶坑前添柴火,喜欢看母亲煮饺子时沸腾的锅,雪白的饺子漂浮在水面上,母亲用勺子一圈圈,轻轻地搅动着饺子,当白白胖胖的饺子肚子鼓起来时,就可以出锅了。顷刻间,饭桌上就会添加几碗热气腾腾的饺子,一边吃着喷香的饺子,一边喝着饺子汤,小屋里飘荡着酒菜的香味……有饺子,父亲总是会喝上一杯酒,父亲与酒之间,结下了深厚的酒缘。
父亲不仅庄稼活地道,还会熬冻子。每到春节来临,父亲就开始做他的拿手菜——肉皮冻子。首先将猪肉皮放在开水里紧一下,捞出来,刮去肉皮上的肥油,将肉皮刮得薄薄的,用刀切成条,放进锅里,水和肉皮的比例是十五比一,一份肉皮,放进十五份水,大火烧开锅,然后小火慢熬,一般要熬一个多小时,锅里的水熬得发白,汤就会很粘稠,冻子也就熬好了。然后将汤和碎块的肉皮都装进一个盆里,放在温度稍微凉一点的地方,让它慢慢凝固,过不了多久,晶莹雪白的肉皮冻就做成了。吃的时候把冻子切成薄片,沾上蒜汁酱水吃格外爽口,过年时吃得油腻,冻子正好解腻,这道菜摸样也好看,向北方的雪,冰清玉洁。肉皮冻子,可是父亲下酒的好菜。
父亲是家里当家的,家里大事都由父亲来定夺,母亲只是管理一些小事。父亲遇事习惯与母亲商议,家里人谁说的话合理,就按照谁的意见去办。所以,父亲大多还是采纳母亲的建议,因为母亲遇事冷静,考虑事情更加周密。记得,母亲出去串门,父亲就用白菜心当下酒小菜,有时干脆咬一口大葱沾大酱,一样喝得满脸通红。父亲爱酒,因为酒里有苦尽甘来的好日子,酒,伴随着父亲走过岁岁年年。心里有了苦闷,酒,会为父亲排解烦忧,给心空注入阳光。
村里人简单,没那么多讲究,但是,却很看重乡情,谁家有个大事小情都必须来捧场,所以,情感格外深厚,都是几辈子的屯亲,相处得必然十分融洽。乡里乡亲一个村住着,相互照应着,帮衬着。正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村里人那份浓浓的乡情,是岁月走过的同甘共苦,是共同创作出的好日子,犹如年年岁岁酝酿出的美酒一样纯净。
父亲与酒,有着深深的情愫,想起父亲,也就会情不自禁地想到父亲喝酒的情景。远方的家,连接着游子的心怀,家的影像,在记忆中渐渐清晰起来。无论离家多久,那些质朴的乡音乡情,小屋里弥漫的酒香,是家的味道,是舌尖上最美的记忆。闭上眼睛,心里流淌着一份甜美的乡愁,如同父亲珍藏的陈年老酒,盈盈岁月,越久醇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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