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一场华丽的徒劳(小说)
在老街上有两个很出名的寡妇,一个是开小吃店的康敏一个就是我的母亲。
康敏三十岁时就死了老公,留下一个十岁的儿子叫康兆龙和我同年。
在我十一岁前,我的母亲还很幸福的和我的父亲经营一家理发店。
对了,还没介绍我。我叫陈美,我的母亲叫李丽芬、我的父亲叫陈龙。
我父亲除了喝酒其他的事都听我母亲的话。
“该死的又拿抽屉里的钱去喝酒”还没到中午,在我母亲咒骂之时,我父亲已经在对门的康敏店里喝酒了。
“你老婆的嗓子快赶上女高音了,一条街就数她的声音高,”康敏听到李丽芬的骂声,嘴里磕着瓜子和我父亲聊天,“真是河东狮吼,”
“理她干嘛,”
“来给你添点酒,”康敏端着酒壶给父亲倒了一杯酒,“我也尝尝,不错是十年藏的封缸酒,”说着又给父亲斟满。
“上头吧,小心上火,没处泻火!”
“找你泻呗!”
“骚娘们!”
“你不骚,咋不去别家。”康敏抛了个媚眼,就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2000年除夕,整个老街都是烧纸钱的味道。
“兆龙来给你死鬼爹磕个头,快要涨一岁了,像个男人。”也许这就是一年里店里最最冷清的时候,因为客人们都已经在和自家的老婆孩子团圆。“我出去转转,有客人你招呼一下!”
在经过一家旅馆,康敏停下了脚步。
“有什么货色?”
“过年了,都歇了!”
“有钱不赚是傻子啊!”
没有满足的神色,康敏还是回了店。
“陈大叔这酒好喝吗?”康兆龙问道。
“闻着香吗?”父亲把酒杯递到康兆龙的鼻子下。
“香!”
“来一口。”
“不敢。”
“胆小鬼!”
康兆龙啜了一口想吐。
“诶,不准吐。”康兆龙勉强的咽了下去。
“好辣。”
“那就对了,洗洗你肚肠,开开你的胃。”
“好样不教,竟敢教孩子喝酒。”康敏看见了。
“这孩子我喜欢!”
“喜欢就过继给你,快喊干爹!”
“干爹!”
“诶受不起,”
“你不是喜欢么,打哈哈啊!”
“我老婆可不待见。”
“又没说要干娘,她急啥!”
“这干爹也是私下里叫叫可不能让你李婶知道。”
话未完,父亲掏了一张十块的给了康兆龙,“这是明天的压岁钱收好,”
“还不快谢干爹!”康敏这乐的。
“谢谢干爹”,康兆龙谢过。
“不瞒你说,你是今天唯一的客人,”康敏眼里有点黯伤。
“都是熟人,相互照应也是应该的,”
“不满你说,我明年的新秘方有了,喝了这酒男人固精壮阳,那方面特行!”康敏得意的说道,“开春来试试,你老婆一定满意。”
“我早有得个子的打算,”
“早看出来了,不然你也不会这么喜欢兆龙,会有的,”
天色将晚,孩子们都在放烟花,这老街上的一线天变得盛大起来,原来不是我们的天空太狭小而是没有一个东西来衬托。
“这孩子真好看,是满月了吧?”李丽芬正月初一也没闲着,正在给孩子理胎发。“是女孩还是男孩?”
“是男孩!”
“真有福气!”
“这胎发有用吗?”
“用红布包着莂在帽子上可以辟邪。”
“多少钱?”
“8块8讨个吉利。”说着客人包了一个红包。
送走客人,李丽芬还在想着要是自己有个儿子那该多好。
“拜完年了,回去做寒假作业,整天知道玩生你有什么用。”母亲见到我情绪突变很不待见。
我莫名其妙被挨了一顿骂。
“嗨,陈美,请你吃芝麻糖!”康兆龙拿着芝麻糖找我玩。
“谢谢,我不去玩了,我妈不让,我要写作业。”
“出来玩吧,我已经写好了,到时候借你抄一下。”这个蛊惑鬼,算你猜中了我的心思。其实,康兆龙的成绩一直都很好,而我们两个人硬是霸占了班级的前一二名而且很稳定。之所以我会输给他,那就是因为我还是有点懒。
孩子就是这么胆大包天,明知道贪玩之后发现会被骂可是还是抵挡不了诱惑,所以不顾后果就出去疯玩了。
二踢腿好玩吧,没有放的哑炮,我们就拿来玩。剥开印有龙凤的包装纸,还有草纸皮,就是毛笋叶也很顽固,看似见着黑色的火药和引信我们那叫一个激动。当然是拿火药来玩,铺在地上,拿引信导引,点着,瞬间那团火焰和嘘嘘声,还有刺鼻的火药味,这就是童年的记忆,自得其乐。
我没有哥哥弟弟所以父母把我当儿子养,所以养成了一个男孩子的性格。男孩子玩什么我也玩什么。什么擦炮火枪,那时过年就是这些玩意过新年,所以也没少花钱。
反倒康兆龙被我带坏了,原来他可文静了像个姑娘。
2001年,父亲和母亲开始瞒着我进行造人计划。你知道男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我不知道日历上那每隔一个月就有几个用红笔画的圈圈是什么意思,直到我成年才知道那是母亲的排卵期。
二月二康敏拿出了秘方的酒。
“试试,保管你生儿子!”康敏斟了一杯酒。
“这酒是陈酿,药味也足,不知道是不是货真价实?”
“放心,这是我老家的一个中医配的秘方,灵得很!”
“我放心是放心可是我老婆还有一半责任呢!”
“这你就不懂了西方研究这生儿子是男人决定的,基因你懂吗!”
“你从哪里听来的!”
“这还有假,教科书上说的能有假!”
“具体说说?”
“这儿子有条染色体叫y,是男人给的。”
“不懂!”
“没文化害死人,真是对牛弹琴。”
“这酒好,全靠它了。”
酒是喝了快一个月了,李丽芬的肚子没反应,倒是我父亲有了反应,啥反应?整天食欲不振,老呕吐还伴有发烧。
去医院验了血,结果把一家人吓坏了。父亲得了肝炎。这下子毁了造儿子的计划,还好发现的早,不然晚期就无回天之力了。
至于父亲是怎么得上这病的,我母亲一意孤行的认为是喝了康敏的酒,要不就是酒器传染的。
而事实是康敏的酒器真的从来不消毒,哪个丧天良的酒客得了肝炎还来祸害其他人。
所以,自从父亲得了肝炎后,康敏就不敢不消毒。而,母亲就迁怒康敏整天和康敏争吵,这样一条街就热闹了。
“都是我不好,害你得了肝炎!”康敏见病怏怏的父亲来喝酒好言相劝不要喝酒了。
“死不了,我就好这一口,难道还不让我活了!”
“吃点素酒吧,我有青梅酒,”
“来一壶,我这酒虫又翻江倒海了。”
“活该你要死啊。”母亲再也忍不了了,把酒壶往地上一摔,“你这丧天良的,知道有肝炎还卖他酒。”母亲一顿臭骂。
“老子就好这一口,难道你还不让我活了!”当着众人的面父亲把母亲骂哭了。
“死了算了,不过了。”这是一语成谶。
父亲因为戒不掉酒瘾,肝病越来越严重直到肝癌晚期。
后来母亲就守寡了。不过后来理发店来了一个学徒叫小松跟着母亲学理发,这个小松才十九,生的那叫一个漂亮,眉清目秀,瓜子脸,皮肤白皙黄花大闺女比不得,尤其一双眼睛能说话,也许桃花眼就是这样子的。
我还记得那时一个大夏天,下着暴雨,他拎着一个行李箱当然是他吃饭的家伙。一身的确良衬衫因为淋了雨可以看见那片诱人的肉色。
“大哥。”我叫道。
“叫舅舅,”我母亲硬是要我改口叫舅舅,有区别吗?后来想想区别大了,因为他比做母亲的徒弟更亲切些。
他在店里的第一个客人就是我。
“陈美,女孩子的心里对美的标准是什么?”小松问道。
“女为悦己者容,”我可是语文课代表。
“不懂好文言!”
“就是女孩子会为了使自己高兴的人打扮。”
“要让自己高兴,这就很难了?”
“因为每个女孩子的心里都有一个理想化了的王子。”
“那岂不是很难达到那种境界!”
“所以啦,女孩子为了打扮自己去取悦心目中的人,其实,女孩子一辈子只是一场华丽的徒劳,因为现实和理想永远有不可逾越的鸿沟。”
“而理发师只不过是徒劳之中的一次粉饰。”
“算你聪明!”
“那不是徒劳无功?”
“生命本来就是徒劳的”我说道,“无为而治的道理你懂吗?”
“不懂。”
“道家的一种处世态度,用在治国上也是行得通的。”
“有点深奥!”
“所以多读点书比什么都好!”
“其实我也想念书,我想进沙宣学校。”
“看来你也不平凡,有志气。”
“以后你教我英语吧?”
“好啊,只要你肯下功夫!”
“关之琳的蘑菇头很适合你,你的气质需要淑女一点的发型来弥补,”这不愧为一个未来顶级造型师,他知道我很野。
“好的,我做一下改变。”
回到学校你猜怎么着,很多女同学都要理我这样的头。我家的生意一下子很火。看来这个小松还很有潜质。
不过连26个英文字母,都不知道怎样读的他,想学英语这就难了,幸亏我这个老师还不错,而且还很有耐心。
因此,我和康兆龙在一起的时间就少了,因为疏远了,他似乎已经误会我已经喜欢上小松。这是可以避免的误会,本可以用语言来解开,可是我的行为却不是这样的,我到底还是在给小松补英语。
不过,母亲倒是很赞成我的,因为他看不惯康兆龙,越疏远他越好,可能是因为母亲还是记恨康敏,是她害了父亲以至于对康兆龙也是敌视的。
常此已久,我们两家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微妙,康敏也是阅人无数,知道母亲视自己为眼中钉,也不让康兆龙接近我。
冷战时期就是这般的凄凉吧。
不过物极必反,因为有小松在。
这个小松对女人之间的模棱两可的关系倒是左右的到位。
时常,小松会到康敏那喝一杯。
“我不喜欢陈酿,因为酒要喝就喝刚出来的,鲜香,够味道!”小松对康敏说道。
“小子真会说话,你倒是对店里来的新客是来者不拒,”康敏嗑着瓜子说道,“那回头客不就是陈酿了,也不喜欢。”
“这个嘛,来理发的都是‘从头再来,’自然是新客,没有陈酿。”
“花言巧语,我喜欢。”
“这条街就两家理发店,你可从来没光顾过我们店?”
“你师傅哦不对是姐姐,她可不待见我,我犯不着自找没趣!”
“给我坛女儿红,我去斡旋一下。”说着拎着酒离开了。
“下次再拿不到第一名胜过康兆龙,就不要来见我,”这次考试我只拿到第二名因为康兆龙是我的克星,我虽荣尤败。我的心里只有苦水,可是没处倒。
“不要哭了,”小松的直觉,“你母亲要的不是第一名而是为了争一口气,你明白了就不会苦恼了!”
“可是,我永远是康兆龙的手下败将,他太厉害了。”
“你的目标锁定在一个班级自然没有动力,想想一个年级有多少个第二名,你要把第一名锁定在全年级,你才有上升空间!”
听了小松的话我豁然开朗。
所以我的第二次考试我就考到了年级第二名。我母亲终于松了一口气。
当然那坛女儿红也是有故事的。
“师傅请你喝酒,”
“心情大好,自从他死后我就滴酒未沾过。”
“何必呢,人总要死的,何关乎他人?”
“是什么意思?”
“没意思来喝酒!”
“这酒呢细细的品,就像人,心情好的时候遇到知己,那叫酒逢知己千杯少,可是遇到不对的人,叫话不投机半句多,你和康敏在不对的时候遇上,加上陈龙师傅的死,你们没有动善时,所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常此已久,是不对路的。”
“其实,我也是没有视她眼中钉肉中刺,只是女人的心……不说了,”
“要说,不说出来你的心结总是解不开的。”
“其实她也不容易,我们守寡的人是非多,本来是要相互照应的,难得你还从中撮合,来敬你一杯。”
母亲这杯酒也许冰释前嫌了,可是我呢,我和康兆龙还是冷战。
平时上课下课不见面,放学也不一起,这个暑假我要和他和好,但是,我毕竟是女孩子,要我做出让步着实有点难。
所以,我有点恨我的母亲,就因为她自己的自私让我和康兆龙陷于两难的境地。
不过,康兆龙竟然我家店里理头了。
我亲自给他打洗头水,可是他却很冷漠。
于是,我就气不打一处来的在一旁看小松给他理头。而他们的对话我也听得一清二楚。
“你在我家喝酒的时候很爷们,但是你理发的时候又很阴柔,你是怎么做到拿捏得当的?”对于康兆龙的疑问我也很好奇,小松在理发的时候很温柔。
“你很腼腆,我看出来了,你是不是想做一个男子汉。”
康兆龙点点头。
“其实,男人的一半是女人,这本书你看过没有,这需要你细细体会生活,其实不难,现在就可以做到。”小松用手指指镜子里的我,“向她说声对不起。”
“小松你让人家很难堪诶”,如果康兆龙没有道歉我岂不是很没面子,说着我要走。
“对不起,”身后是康兆龙铿锵的声音,那时我很幸福而康兆龙也很男子汉,果然如小松说的那样,男人有其阴柔和阳刚的一面。
“你做到了,”小松对康兆龙说道。“其实,服软并不是真的软弱,”
原来,母亲的旧日仇恨只不过是心里过不了的坎,而我和康兆龙之间的而误会只是一场无谓的牺牲,是徒劳而且是华丽的,因为我们和好了,至于那凄凉的冷战时期更是华丽的徒劳,对于过去我们本来可以在心里好好的过,犯不着,记恨。换来的是什么只是比仇恨更可悲的自我戕害,使得自己内心不得安宁。
后来这两个寡妇好得不行,你来店里理发,她去小吃店喝酒,想想昨日的锱铢必较和现在的相依濡沫,这是不可想象。所以我和康兆龙和好了,那年我们12岁。
不过李丽芬和康敏和好的重要原因是小松,她们对其是喜欢得不要不要的。
重要的不是小松的手艺有没有进步而是他对女人心理把握的很到位。
食色性也,人是免不了。更何况小松是千里挑一的美男子,他的气质兼具男人的阳刚和女人的阴柔,火候很适中,用现在的词来形容就叫中性。
不过两个寡妇再怎么追求都是徒劳,因为那天小松的神秘女友出现了,哈哈,天下最欧亨利式的结果,发生了,你想两个寡妇是不是很郁闷,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