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地铁(10首)
1、农民工
他们扎堆站在街头
把土地用不完的力气
廉价出卖
对每个路过的人
都会一窝蜂地围过去
恨不得从走远的背影里
拽住一个回头
梧桐在风里不停地颤动着
他从怀里摸出一块冰冷的锅盔
蹲靠着一辆破旧的摩托
有暖暖的阳光照着
2、车票
一头叫老家
另一头是异乡
我像一个古老的钟
来回摆动,制造着聚
也制造着别,左手紧攥着命
右手拎起一大把年纪
从不敢松手
3、地铁
每天准点
我把虚胖的身体塞进一个站台
任由这根僵硬的肠子
消化掉一些多余的脂肪
挤出发根的一滴水
然后被另一个站台吐出
这条不知疲惫的蚯蚓
越跑越精神
我却失去爬上台阶的力气
4、车站
张开嘴
吞下蛇皮袋、黄大衣、土特产
拖家带口的人
手里紧攥着一个故乡
一年的辛苦
都缝在内裤里
年味越来越浓,挤破头
也要杀出一条回家的路
5、塞子
夜用黑色的塞子
堵住相思的瓶口
我从梦里挤出几滴泪
酿成酒
一杯接着一杯地喝
然后一点一点地吐出
一肚子的辛酸
6、白鹿原
还是那头老黄牛
从黎明拽出一把生锈的铁犁
把一个人的名字种进贫瘠的土地
有的结出玉米,有的长成高梁
一个肩扛锄头的男人
穿过挂满樱桃的果园
丢下疲惫的背影
黄昏总有人站在白家梁
一声接着一声地喊
7、落叶
这满地落叶
多像一张张存折
被黄昏的风一遍一遍地数着
塞进夜的腰包
燕子会衔来一串密码
从柳树的枝头赎回
一个春天
8、对联
他从门框的木纹里
扣出一些老掉牙的词语
撕两绺红纸贴上
像盖满印章的封条
堵住一张嘴
他说:有些话不说
比说了更好
9、出进
两只苍蝇
扒在窗户上,隔着一层玻璃
一个想出,一个想进
人也会有这样的想法
一扇门大开着,低矮的门槛
绊倒多少出进的脚步
10、下棋
两个老头,坐在街头
怀揣锋利的暗器
冲锋、搏斗
一个下午,几个回合
两个不分胜负的人
被时间打得
精疲力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