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友琐记
　　 文／君子之交
　　 （一） 英雄东儿
　　 东儿是个孝子，昨晚在一起吃饭，才听他说父亲病了，他急得要回家照看呢，酒喝得很痛快。
　　 东儿生得很魁梧，人高身壮，浓眉大眼。年青气盛时，就像武松一样在北京做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那时他在北京的一个工厂打工，一天晚上，隔壁女工宿舍传来了救命的声音，他和他的工友们迅速地从床上起来，冲向女生宿舍，进去后惊呆了，三个后生正在强暴几个女生，他身在最前，大声喝止，那三个后生慌忙操刀，刹那间就打成一片，凭着血气方刚，凭着工友的团结，终于把罪犯打倒，他们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腹部被捅了一刀，另一个工友身中三刀，刀刀要害，死在医院。就是这故事，他让我肃然起敬，他常常蔑视街上的混混，不满他们的嚣张，他身上的正义感，焕发无穷力量，尽管没有得到见义勇为的奖励，但他是真正的英雄。
　　 他人到中年，上有父母需尽孝，下有儿子要抚养，他担着家中的重担，一步一个脚步，辛勤的工作，每当他在父亲的身边环绕。我想他父亲是很自豪的。为向英雄的东儿致敬！我写首《鹧鸪天》：瑟瑟秋风冷雨飘，慈父病榻面容憔。精心照料每尽孝，心痛转身泪涌潮。听长叹，闭双眸。身边儿女也自豪。如梭岁月方知短，惟盼子孙万里翱。
　　 （2016.10.24）
　　 （二） 潇洒柱哥
　　 柱哥爱喝酒，现在喝起来舒心多了。近年来，修房盖屋，迎媳嫁女，哪年也是风风光光的，柱哥好像要把存款一口气花完似的。人逢喜事精神爽，喝起又痛快又舒心，乘着酒劲还在手机上K歌，唱了老歌学新歌，玩的不亦乐乎，哪里像五十多岁的人。
　　 记得初见他时，西装革履，胸前打着漂亮的红领带，我心想这哪是干活的木工师傅，简直就是县委的干部。谁想干起活来心灵手巧，不慌不忙，做工还挺好。当他干完时，工作服也是干干净净，我不由得赞叹。他笑笑说"我不喜欢邋遢，那样哪能找上相好的。"逗得大伙哈哈大笑。
　　 一个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人，也会把自己的人生，过得漂漂亮亮。在一次喝酒后，我醉意朦胧，就油了首《鹧鸪天》：点点星光照亮窗，平生最爱举浆觞。酒随肝胆常感慨，歌唱心声聊发狂。 才喜事 ，又修房，近年办尽好疯狂。而今又想天伦趣， 小辈绕膝待艳阳。
　　 （2016.10.24）
　　 （三）江苏王师
　　 今年春天，王师施工时不小心从三楼的窗户掉了下来，摇晃着起来，就喊声救命，就昏迷了，落下时幸亏有两根电线做了缓冲，大难不死，仅头部严重淤血，脑震荡，在长治市医院住了一个月回来了。我去看他时，他恢复得很好，就是心情不好，鬓额上愁云紧锁，眉毛已渐渐发灰，长寿毛也稀疏地耷拉在眼皮上，无奈的眼神，透出忧郁。他妻子说：“你师父命大，辛苦了大半辈子，这次全家可是倾情回报，医生说他身体素质好，生命力顽强，这几天已经坐不住了，一直打电话联系业务，要干活呢，家人不让，在家来回踱步，烦着呢。”我说：“王师父有福，是长寿毛救了你，先休息一年，再说吧！”。王师点了点头，也不想说话，不过脸红了，似乎是悔恨的神色。
　　 王师来沁源时，还未结婚，身材短小精悍，眼睛烔烔有神，最漂亮的是浓黑的眉毛，高高耸起，形状像一道弯月，正是风华正茂的青年，又正值改革开放，百业俱兴，当他带着南方的气息在小城起早贪黑地干活，那听不懂的江苏话，那漂亮新颖的家具，引领了小城的家居时尚，当地人佩服地说他：“南蛮子精明能干”。他行走在机关厂矿，乡镇农村，时间长了，就有姑娘看上了，姑娘找人算卦来，说他的眉毛有福，就嫁给他，姑娘不愿意回江苏，就在沁源落户了。
　　 三十多年的岁月，就是他勤劳致富的史诗，心无旁骛，专注执着，一直坚持早起干活，五点必起，起来必干，俗语说，三早得一工，天道酬勤，收入自然多多，从白手起家到拥有一座二层门面房，一座五间庭院式二层楼，真不容易，一砖一瓦，都是辛勤的汗水换来的。岁月染白了他的双鬓，风霜雕刻了他的容颜，黝黑而又沧桑，眉毛越来越浓，突出的眉弓之中，各有一簇长寿毛疯狂地长。他徒弟东儿常逗他：“王师有福，能活个大年龄。”王师听了就说：“经常剪可麻烦了”。唯一不变的是他矫健的身材，工作的干劲。
　　 王师说话很有意思，善于记歇后语，嘴里常挂着歇后语，能够用在适当的地方，比如：飞机上吊夜壶——高水平，尼姑的木梳——多余，墙头的草——摇摇晃晃，等等。这些歇后语常逗得同事哈哈大笑。还喜欢吹牛，别人说他手艺好，他说他是长江以北，木工手艺第一；别人说他孩子优秀，他说是他基因好；别人说他吹牛，他说他是啄木鸟找食——全凭一张嘴。工作中兴奋的调侃，增添无穷的乐趣，深深地印在脑海里。
　　 如今，他在哈尔滨的儿子家休养。是大儿子打电话骗他说，给他找了个好工程，他高高兴只地就去了。就是老婆在家里发愁地说：“他从江苏来了沁源，儿子从沁源到了哈尔滨，父子俩是在比，谁走的远呢”。
　　 （2016.11.22）
　　
　　 （四）江南马师
　　 县城的城东村村委的小院旁，有一条很僻静的小路，小路尽头有一座低矮的小屋，屋顶上长着稀疏的瓦楞草，那是由鸟儿衔来的种子吐发的，小屋的侧面有一个小小的窗户，屋里白天很暗，只有夜晚，明晃晃的灯下，才知道这是一个整洁的家。江南马师就住在这里，他是一个知名的油漆工，来这里找他的人很多，他的生活很忙，两条矫健的腿常伴着瘦弱的身躯奔波着，匆匆地，炯炯有神的眼睛，带着几分聪颖，几分狡黠。
　　 在他的老家江南，有一位很贤惠的妻子，照顾着年老多病的母亲，照料着七岁的孩子，还种着几亩地，南方的气候好，一年两季，地里的活是闲不下的。马师很想她们，在晚上马师经常用手机向妻子问寒问暖，每年孩子放暑假的时候便来了。来了就干活，同我们几个徒弟一起干，批灰，打磨，刷漆，样样精通。她干活不穿鞋，地下的垃圾常踩地她哇哇直叫，马师劝她不要脱鞋，她就是不听。两口子就吵架，吵架用的南方话，呱呱一顿，我们一句也听不懂，却也哈哈大笑。
　　 时间长了，就和他妻子熟了，我开始问这问那，特别对马师的事情感兴趣，她很健谈，告诉我们许多马师没有讲过的事情。原来马师也是很苦的，家境贫寒，十四岁便来沁源打工，那时候的徒工非常辛苦，做不好还体罚，有一次他没有油好一件家具，他师傅不让他睡，让他在街上整整冻了一夜，他师傅是一个很古板，严厉的人，从此他就养成了做事严谨，干活认真，生活勤快，吃苦耐劳等许多优点。 我对马师肃然起敬，“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他对我也很严，教我们也认真，可我们总是领会不了。他的脾气好，总是唠叨一些大道理，做事要认真干活要用心；耐心的告诉我们这样干，那样干，想起来就愧疚。朱熹说得好；“圣贤已是八字打开了，但人自不领会，却向外狂走耳”。他对技术是从不保守的，时间长了，耳濡目染，也学的认真了，我对他教我的每一个要领，每一种做法，每一种表面的处理，都滴水不漏地记下来，用心去体会，半年多时间，我便能独当一面，马师很赏识我，对我也格外关心了。我常问他；“你的活为什么那么多？”他就会心一笑说：“有钱大家赚，有苦自已咽。”慢慢地，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我成功地学到了一门勤劳致富的好手艺。
　　 而今，我也成了师傅，带着徒弟干活，日子一天天地好起来，我经常去看他，每次走到他屋前，我就会看见屋顶上那几株稀疏的瓦楞草在风中摇曳，尽管那里的养分很贫瘠，可它依然物尽天择，绝处逢生。我觉着那不正像马师凭着克己恕人，坦诚相待的胸怀；不忧谗畏讥，不心灰意冷，顽强的在异乡的土地上开拓，开拓着自己的事业，我从心底钦佩这位江南的游子，他是我人生的向导。
　　 （1998.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