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
　　
　　 山后砍柴的樵夫，把斧头藏在袖口里
　　 没有人能原谅一匹狼躲进暗处窥视一群羔羊
　　 再茂盛的草也遮不住利器和禽兽的战争
　　 空荡荡的大地。秋收的人们准备摘下新鲜的棉花
　　 牧羊人剪下一茬羊毛。新鲜的棉花和羊毛
　　 一阵风，天空被白云负重。
　　
　　 田垄里的农妇把红里透白的红薯捡来
　　 藏进地窖。农妇也把白里透红的胳膊藏进棉袄里
　　 丢在草丛里白花花的银两，路过的驼队
　　 从秦时到汉时，多么粗心。
　　
　　 煤块和柴火搬进屋内。烤着烤着，围着炉火的父母
　　 两鬓就被烟火染白了。
　　
　　 初雪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胎衣。小孩子一出生
　　 白的，透明的，皱巴巴的皮肤覆盖在下面
　　
　　 孩子不哭。厨房里端出热腾腾的煮红薯。土豆。倭瓜。
　　 哦，一张张多么稚气的脸。
　　
　　 火车从远处过来了。鲜润的苹果运出大山
　　 光阴易逝，苹果里睡着一只化蛹的蝴蝶
　　
　　 风推搡着火车向东疾驰。下车的人来来往往
　　 手里攥着过期的车票。他们仅仅喜欢车票上花开花落的图案
　　
　　 冬至
　　
　　 把坐在寺庙里的神像搬回家。也卸下黎明的盔甲
　　 孩子喜欢掰着指头来回数：大年。小年。他们不知道
　　 年后面除了童年就是青春期，而此时的神
　　 挑了挑爱情的灯芯。
　　
　　 掰开盘坐在钟表里的时针。一日两餐
　　 赶在落日之前，改为一日三餐。我们的嗜好
　　 开始做梦。徐悲鸿的黑白马跑下墙来
　　 一弯月牙就是钉在地上拴马的桩子
　　
　　 除夕
　　
　　 糊灯笼的老人尝试失传已久的手艺。以往好多日子
　　 都染成乌鸦的黑色。老人劈不动山上捡来的柴火
　　 他只能卸下自己的肋骨扔进炉膛。骨头
　　 在炉火里发出乌鸦的尖叫
　　
　　 糊好的灯笼一部分挂在门前。老人咳出一口血
　　 最后一盏灯笼挂在坟墓上。画在灯笼上的乌鸦
　　 扑向祭祀的火焰
　　
　　 这时的神具体去向不明。有人爱着，粮食里多了一双手
　　 恨人的人，最后一丝笑容里闪出锋刃的光芒
　　
　　 大寒
　　
　　 咳。咳。咳。乌鸦咳出红嘴
　　 雪地咳出走进山里的脚印。山里
　　 咳出布满血丝的落日。树枝
　　 咳出一朵朵梅花。
　　
　　 枯草颤栗。枯草不咳嗽。枯草试图再次爬起来
　　 它们的身子里灌满了铜汁。而芨芨草
　　 像是我的瞎爷爷，误把土疙瘩当作一座青坟
　　 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