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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心灵】门老汉上京(小说)


作者:毕雨民 秀才,2168.03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200发表时间:2016-12-27 14:35:01
摘要:门老汉,已经落伍于时代的一个乡下老头子,第一次去京城,感到眼花缭乱,经济腾飞的今天,尤其互联网时代的到来,老两口子像个出土文物,闹出了好多笑话。

【心灵】门老汉上京(小说)
   1、
   一大清早,六十五岁的门老汉和往常一样倒背着双手到村外溜达。冀中平原的寒冬季节,雾气昭昭,寒气逼人,门老汉习惯了早上遛弯。只要不是雨雪天气,他都会从家里走出来,到外面转转,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换换心情。庄稼人田里劳动了大半年,也就是到了冬季才有了时间享受清闲,可劳动惯了的人们在家里闷不住,总要走出门外。门老汉一会儿摇晃摇晃老腰,一会儿抬起腿来,踢踢踏踏;一时兴起,迈开大步,走上一阵子。少时,气喘吁吁。毕竟有了岁数,一大把年龄了。
   老两口年轻时无子,相亲相爱,不离不弃,感动了上天,四十多岁时送给他们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儿,两口子视若掌上明珠,倍加珍惜,精心呵护。女儿天资聪明,学途平顺,初中高中都升重点,一路考到北京的大学,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在首都有了一份高薪、稳定的工作。
   突然电话铃响了,老汉知道,这个时间通常是宝贝女儿的电话,慌忙从口袋里往外掏手机。冬天穿得厚,老汉的动作显得又迟缓,费了半天的功夫,才把那个老年手机摸出来,手机铃声已经断了。老汉正想打开来电显示,手机铃声又响,心想这肯定又是女儿的电话了,女儿知道他们年龄大了,动作迟缓,会三番两次地拨打,都是这样子。老汉使劲按了一下那个绿色的键,只有这个键用的多,有点不好用,老汉每次用力,更是不灵敏,好一阵子,电话才接通,里面传出女儿焦急地声音:
   “爸,怎么这么慢呀,咋地啦?”
   “没咋地,不知道你老爸年龄大了,动作慢吗?”
   “什么破手机呀,换了吧,扔了吧。”
   “扔了你给买吗,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给你买,也给我妈买一样的,两个颜色的情侣款,行吗?”
   “什么情侣不情侣的,都这把年纪,黄土埋了半截子了。”
   “快别瞎叨叨了,我有事说,人家还要赶点上班呢。”
   “谁给你瞎叨叨了,你说呀,宝贝。”
   “冬天农闲了,我想让你和我妈来北京玩玩。”
   “好哇,我倒没啥,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的,就是你妈,多半辈子了,还没见过北京长得啥样呢。”
   “那正好呀,你们都这把年龄了,让女儿也尽点孝心。”
   “好啊,好啊,我这就去告诉你妈。”
   不等女儿后面还有没有话,也不挂机,老汉直接把手机装进口袋里,大步流星地往家走,口袋里的电话依然传出女儿说话的声音。
   “老婆子,有好事啦,有好事啦!”门老汉前脚跨入大门,声音已经传到灶房里,门大妈摇晃着大粗腰,慌不迭地走出来,有些驼背,两手五指伸展,滴着水,像只大笨鸟。
   “啥事啊,天上掉馅饼啦!”
   “是呀,老婆子,咱宝贝闺女让咱去北京了。”
   “啊,那可了不得,我这乡村土老婆子,得好好捣扯捣扯,可不能给咱闺女丢人现眼。”
   “是啊,是啊,咱闺女可是场面上的人,电视上说什么,叫……”
   “叫白领。”
   “对,咱闺女爱干净,就喜欢穿白领。”
   “就是坐办公室的,什么穿不穿白领的。”
   “嗯,是呀。老婆子,我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的,见过世面,你可是第一次去这么大的地方,皇上住的地方啊,可了不得。”
   “别提你了,你还走南闯北的呢,不就是去黄壁庄水库干活,到岗南水库和水泥,去海河挖泥土吗,都是在野外,风餐露宿的,有什么值得一提的。”
   “反正比你强,就是比你强。你见过山吗,你见过海里的水吗?”
   “你见过海里的水吗,你不就是挖过海河吗?”
   “对呀,水从海河流到渤海,不就成了海水吗?”
   “真能胡搅蛮缠,不理你了。”
   老两口吵得热热闹闹,笑得稀里哗啦,就是这样的生活,一晃也有四十多个年头了。
   接下来的几天,门老汉两口子开始赶集上店,得整一套像眉像样的衣服啊。出那么远的门子,去那么大的城市,得像那么回事呀。集上摊位的衣服没几个钱,门老汉穿在身上像个菜鸟,门大妈穿在身上像朵菜花,一身菜气,都说不好。到好一点的服装店一看标价都是好几百,门老汉摸了摸口袋里那几张百元钞票,觉得不够厚度,况且真的舍不得。便折回身来,回到摊位,菜气就菜气吧,省钱就好。
  
   2、
   过了两天,女儿又来电话催促,还要网上给他们订火车票,门老汉一口回绝。
   “咱不搞那网上不网上的,你老爸年轻时候走南闯北的,哪里去不了,坐大客车,还沿途看景呢。”
   女儿拗不过他,便随他去,只要老人开心就行。一场小雪后,温度又下降了很多,时间再也不能拖延了。第二天,老两口提着大包小囊,从村口上公交车去县城,十几分钟之后,又坐上了去北京的快客。车上坐满了人,年轻人居多,都是低头看手机,没有人注意这乡下老头老太。门大妈心情挺好,坐在靠近窗户的位置,一直目视外面的世界。
   也许刚进寒冬季节,还有一番景象。平展展的越冬麦田竟然还有绿色,却有几分生机;树上的叶子因为前两天下雪,落得差不多了,显得光秃秃的;偶有一群麻雀落在树上,叽叽喳喳一会儿,又飞往别处;依稀看见一群狗儿追赶着一只惊慌失措的兔子,一群汉子尾随其后,口里呼喊不止。
   “这帮遭千杀的,这样穷追不舍,可怜的兔子啊。”门大妈言语着,闭上双眼,心中默念,好像在为可怜的兔子祈祷。
   门老汉好是无聊,也拿出手机,学着年轻人的样子,按动键钮,几十条通话记录来回看了几遍,几条系统短信翻来翻去,再也没有可看的东西了;便伸长脖子看旁边那个女孩的手机上,尽是人头,还“滴滴”不停,也不懂得人家做些什么,女孩一会儿“咯咯”傻笑,一会儿又使劲地敲击手机软屏;再看后座上那个男孩子正玩着一只毛毛虫,也不知道是怎样耍弄着,那虫子听话地吃着东西,却始终吃不完;前面座位上那个穿着时髦的女人,手机不断传出蛤蟆的叫声,那女人低着头,长发几乎把整个手机遮挡住,也不知道在玩些什么。门老汉糊涂了,他真地不明白这些年轻人在做些什么,里面究竟有多少好看的东西,让他们这般痴迷。
   “老头子,我难受,想吐。”
   “咱坚持一下,人家车里这么干净,不比咱们乡下,到处可以吐啊。”
   “老头子,不行啊,我坚持不住了。”门大妈涨红了脸,眼里含着痛苦的泪水,紧闭着嘴巴,不想吐出来。一个塑料袋悄然塞进门老汉手中,他明白了,慌忙撑开,凑到老婆子嘴边。
   “啊,啊,啊!”门大妈一阵畅吐,很快半袋子污物,伴着酸臭。门老汉赶忙捆住塑料袋,放在脚下。
   “啊,啊,啊!”门大妈又一阵畅吐,又一个塑料袋子及时送到门老汉手里,又送到门大妈嘴边,又一个袋子捆好,放在脚下。
   不一会儿的时间,已经五个袋子排在那里,一个比一个小。门大妈合着双眼,靠在座位背上养神,显得疲惫不堪,等待着下一次的呕吐来临。
   客车突然下路开进了安国市公共汽车站,车门刚刚打开,门老汉便提着五个塑料袋子闯下车去,飞快地把袋子投进垃圾桶。又从水果摊位上买了几个塑料袋子,捏在手里,回到车上,坐在老婆身边,另一只手开始按摩老婆的背部。
   “咱不去了,老头子。下车吧,我好难受。”门大妈近乎哀求地说。
   “可咱宝贝闺女还等着咱呢,咱不去,她多失望啊。”
   “唉,你看我这不争气的身体,咋就这么娇气啊。”
   “为了看到咱闺女,忍忍吧。”
   “嗯,反正死不了。”
   门大妈下定了决心,又闭上双眼,好像横下一条心,为了看到宝贝闺女,豁出来了。车又开了,继续驶向北京方向。门大妈死死地闭着眼睛,门老汉不停地按摩老婆的背部,司机专注地开着车,其余的人都低着头,死死地盯着手机,没有说话声,车里显得很安静。只有偶尔响起的“滴滴”QQ声,蛤蟆声、磨刀声,五花八门的微信提示音。
   疲惫的门大妈头靠在老头子的肩膀上发出了均匀的呼吸,睡着了。门老汉向老婆倾斜了一下身体,那只抚摸老婆背部的手停下来,搂住了老婆的腰,唯恐老婆从座位上掉落下来。
   大客车经过了颠簸的省道,驶向高速公路,道路变得平坦,速度也加快了。经过了大约三个多小时的车程,大客车进入了城市道路,不断刹车,不断左拐右转,门大妈被折腾地醒了过来,胃里又开始不适。旁边女孩说站起来好受一些,门老汉便扶起老婆,相互搀扶,相互依偎,一块前倾,一起后仰,一同面对种种不适。
   低头看手机的中年人抬起头来,感动地望着这对老夫妻;沉睡在手机中的年轻人们也抬起头来,他们看到了虚拟世界没有的人间感情,淳朴却伟大。
   “苜蓿园车站到了,这是咱们旅程的终点站,请大家做好下车的准备。”广播喇叭里传出售票员甜美的声音。客车很快驶入车站,安稳地停下来,车上的旅客腾开一条通道,让两位老人先下车。
  
   3、
   两位老人相互搀扶着,晃晃悠悠地走下车,抬起头来,一切都是新鲜的,又都是陌生的。周围楼群林立,高低错落,一派现代化的城市景象。还有汽车的喧嚣,熙熙攘攘的人群,嘈杂的声音。两位老人瞪大了双眼,充满着迷惑,不知哪里才是方向,信步跟随着下车的人群,向站外走去。
   “爸、妈,可盼到你们来了!”一阵儿甜润的声音,随之蹦蹦跳跳跑过来个洋娃娃。一头爆炸式的黄发,长长的眼睫毛,一眨一眨的水汪汪的大眼睛,高挑的鼻梁,涂了淡淡紫色口红的小嘴。红色长款毛呢大衣下便是高筒及膝的长筒靴,大衣下摆到膝盖之间,露出一段健美的大腿,显得修长与性感,彰显出现代女孩的特点。门老汉两口子中年得女,把全部优点都传给了女儿,女儿不但长出两个人的优点,还把俩人的身高潜力开发出来,显得高挑修长。
   “萱萱,你好摩登啊。”门老汉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爸,看你,这还算啥呀,女孩们谁不这样啊。”
   “好看,好看,看咱闺女多美呀。”门大妈拉着女儿的手,高兴地眼泪都出来了。
   “我带你们去坐地铁,又快又好。”女儿说着,一手拉着一个老人,走向地铁站,三个人说笑着,没多久,到了站口。
   到了通向地铁站台的斜型电梯前,看着不断拱起的一个个台阶,下面又那么深,门大妈不敢迈步了。门老汉却不服老,一个箭步登了上去,却踩在正在拱起的一个台阶边缘上,幸亏抓住扶手,两脚迅速挪动,还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萱她妈,你还是不要上来了,危险!”老汉说话的声音有些变了调。
   门大妈想退却,走向步行台阶,却被女儿使劲拉回来,硬生生地拉到电梯上,一边说着:“你这么大年龄了,上上下下的,哪能受得了,什么也是学会的。”虽然有女儿的保护,门大妈站在电梯上的腿还是哆哆嗦嗦不停,心里好紧张,总算到了平面,便使劲拉着女儿逃了下来。
   “急什么,急什么,没事的。”被拖拽的女儿喊叫起来。其他乘客驻足观望,看了好半天,好像才明白一些,淡然一笑,很快走开。
   买了车票,刷卡进站。老俩说不会,女儿站在他们后面刷卡,门老汉磨磨唧唧,手里提的包囊阻挡着走不快,还没走过去,打开的通道又被关闭了。老汉一看傻了眼:
   “闺女,怎么这么快关上,咱的卡是假的吗?”
   “说什么呀?是你走得太慢了,好不好。老爷子,没事的,我有办法,下一次你们俩一块进去吧。”说着,女儿一手麻利地刷卡,另一只手把两位老人推向打开的关卡,用力过大的缘故吧,女儿也一块被捎带过来了,一卡三人,竟然还逃了一张票。后面的人看到了这一幕,不禁一片哄笑。
   上了地铁,一路风驰电掣,倒很平稳。门大妈可能见了闺女心情好了,竟然没有什么反应,十几个站口之后,在圆明园地铁站下车,然后坐上出租车,也就十几分钟,便是海淀区的一家四星级宾馆:中电华晶商务宾馆。
   老两口子随着女儿进得旅馆,毕竟是首都,四星级也是很有档次的。通道之上,也是软软的地毯,走起路来,没有一点声音。迈起的每一脚步,被轻轻地向上弹得感觉,显得轻盈;每走几步,前面的灯光便有顺序地不断打开,等人走过,便依次关闭,自动化状态;楼道的墙上,是名人字画,都是些大人物的作品;左拐右行,刷卡进室,门老汉被室内华丽的装饰、灯光惊呆了。一辈子第一次住这么好的房子,该多少钱啊,想着,想着,不禁脱口而出:
   “闺女,多少钱住一晚啊?”
   “不贵,499元。”
   “啊!”老两口几乎是异口同声。
   “这酒店正规,服务好,我先预定了10天的,不够,咱们再接着续。”
   “退了吧,闺女,太贵了。咱们找个小旅馆将就将就就行了,干吗花那么多钱?”
   “不贵,没有几个钱,好容易来北京一次,女儿也该尽尽孝心啊。”
   “还不贵呢,一个晚上就是一亩大棒子(玉米)卖的钱,闺女可花钱了,一个晚上五张大票子啊,还要吃饭呢。”门老汉右手五指全伸直,张开大口,好夸张。
   “嗯,肯定你们饿了,也到了晚餐时间。咱们马上到餐厅,自助餐,每位88,吉利数字,也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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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篇充满了现代生活情趣的作品,讲述了一个发生在当下的故事:一对在土里刨食,辛苦大半辈子的老年夫妇,享上了女儿的福,硬是去了北京,在皇帝住的地方玩了好些天。坐的是高铁,住的是宾馆,吃的自助餐,游的恭亲王府……老爷子门老汉,一直都认为自己是见过世面的,但一到这大都市,却傻了眼,满眼的高楼,这么多的车,光那车流都看得人眼花。好在有个在北京安家的宝贝女儿,领着他们夫妻二人,把北京好看的景点转了个遍。作品语言流畅,结构合理,人物形象鲜明,充满了生活情趣。让我们看到了在这飞速发展的时代,一个徘徊于现代化边沿的老农对新生活的渴望和不适应,感受到了时代跃动的脉搏。感谢赐稿,期待精彩继续。【编辑:透明秋语】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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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透明秋语        2016-12-27 14:35:51
  感谢赐稿,期待下一篇精彩的作品。
在这里相逢是我们的缘分!
2 楼        文友:透明秋语        2016-12-27 14:36:13
  拜读了,大赞!
在这里相逢是我们的缘分!
3 楼        文友:透明秋语        2016-12-27 14:36:31
  恭祝创作丰收。
在这里相逢是我们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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