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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山水】于老师的少年情怀(传统·小说)


作者:扰之 秀才,2874.87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571发表时间:2016-12-28 08:55:51
摘要:老师,我们不让你走!老师,你走了,谁管我们?四面环山,一条通往山外的路,一群孩子围着四妞,似有嗡嗡嘤嘤的哭声。四妞,大名叫于彩丽。她是我们的孩子王,我七岁那年上大队的学校读书,四妞就当老师了。


   老师,我们不让你走!
   老师,你走了,谁管我们?
   四面环山,一条通往山外的路,一群孩子围着四妞,似有嗡嗡嘤嘤的哭声。
   四妞,大名叫于彩丽。她是我们的孩子王,我七岁那年上大队的学校读书,四妞就当老师了。
   那年,四妞念书念到五年级。实际上,念到六年级就小学毕业了。四妞是我们大队学习最好的。于家在李家庄是小户人家,在学校二百多名学生中成为佼佼者,这让李氏家族的人眼气。因此,我们和四妞玩游戏,大人们总不让在一起玩。
   我们去大队学校上学,要走十五里的山路,母亲经常点灯熬油的纳鞋底,缝出一双双合脚的布鞋。母亲一边纳鞋底,一边讲故事,说于老师家出过秀才,她祖父是私塾先生,祖传的,李家就是没法比,沒一个成器的。我听得半信半疑。鞋子穿到我们脚上,几天就被山石磨漏。冬天就更惨了,棉鞋头磨薄了,脚指头冻的又疼又痒,长了红红的冻疮。母亲烧一大锅水,里面放上辣椒和酸菜汤,把脚伸到盆里去烫,嘶哈嘶哈地叫,弄得小土屋热气腾腾的,酸酸辣辣的气味,迷蒙了桔黄色的灯光。大山里的夜,巴掌大的天,只有月满时,才有些许的光亮。我们乍上一年级,还是自己带小木凳,拿块木板,用石头搭上,当学习桌来学习。上了半年,公社考虑到孩子读书路途太远,就在小队成立了一、二年级。李家庄也成立了学校。这样,一、二年级必须有个老师来教。这一年,大毛的大哥李大壮读小学六年级了。大队派来李家庄一位老师,嫌路远不干了。大毛的爸就上窜下跳去公社、大队找,想让大壮当教师,大壮哪是那块料?大壮学习成绩很差。此时,学校里的老师们一下子就瞄上于彩丽,于彩丽就成了我们小队一、二年级的语文、算术老师。
   于彩丽老师上午三节课,下午三节课,轮流着给一、二年级上。小队的库房给孩子们让出来,刚进去时,土味很大,干干燥燥的生往嗓子眼儿钻。于老师去井台上打来水,跌跌撞撞地拎到库房用扫帚掸了,尘土才在很久后消失了。或许我们都习惯了土味,还有我们蹦跳时,在阳光里弥漫的烟尘,都充斥于我们的肺,尽管我们大口的呼吸,大声吵嚷,都不再咳嗽了。于老师有个弟弟叫于彬,在大队学校读四年级。有天和同村的陈刚一起回家,回来的路上,闯了大祸。怎么说呢,陈家和于家在李家庄都是独家小户,受尽了大户人家的气。
   大毛的爹气冲冲地从于家出来,肩上还背着洋炮,骂骂咧咧,那架式要一洋炮烀死于彬。后来听在山外地里修梯田的大人说,那天学校劳动,去第三小队修梯田,来了很多外大队学生。傍晚散学回家,于彬和陈刚在路上碰到个外地孩子,就问他去谁家,他说去舅舅家,陈刚问他舅舅是谁?他说了。陈刚对于彬一使眼色,揍他!三个孩子就厮打一处。今天大壮二壮没在,每次和大壮二壮一起回家,于彬和陈刚都受他们欺负,有时大壮拧于彬的胳膊,拧得于彬嗷嗷地叫,二壮就让于彬学狗叫,有时二壮让陈刚趴地上,当驴骑,一边骑,一边喊,驾驾驾的,还有一次于老师上学,用脚夹石子扔着玩,一下子打到二壮的额头上,没打怎么样,二壮回家就告了状,二壮的爸硬去于老师家,要了一筐鸡蛋。大壮,二壮,大毛,二毛、三毛是队长家的五个儿子。我不比他们小多少,大姐和他们同龄,上下学也一齐走,大姐说那天队长的外甥来队长家,偏偏让于彬和陈刚抓了单,就对他下手了。小孩子打架能打啥样呢?队长除了打钟召唤社员上工,平时还有个爱好,鼓捣个枪呀炮呀,上山打野鸡,套兔子。当时一听外甥吃了亏,直接就去了陈刚家,陈刚吓跑了。又去于彬家。于老师正好回家,看见父亲正把于彬绑到梨树上,用槐树条子抽,一边抽一边骂,你几条命呀,小鳖犊子!啊?
   你不打他,我就拿洋炮烀死他!队长火冒三丈,在地下哐哐地礅着洋炮!于老师和母亲拉拉父亲,又过来安慰队长,你外甥啥样了?真死了咋的?于老师说,别再打了,整孩子上医院吧!
   队长一翻白眼,使劲打,打死他,就这没教养的孩子还能教书?
   于老师说,大叔,我觉得你外甥没事。不然,你还有心思在这撺掇打人?
   于老师又回身对父亲喊,别打了。又对队长说,也许不怨我弟弟呢?就是怨我弟弟,你也不能说我呀?
   父亲住了手,不再打于彬了。队长墩着洋炮把子,哐哐哐响,把地砸个坑。哼!哪都有你个破丫头叭叭!
   夏天放学时间早,我和姐姐挎筐打猪草,也会碰到于老师和弟弟妹妹,他们家也养了小猪,也去山边打灰灰菜。夏季里的菜,比赛地长,我们就比赛地用手摞菜尖儿,这灰灰菜被我们摞得像割韭菜似的,长了一茬又一茬。把鲜嫩的菜拿回家,扔给小猪,小猪可爱吃了。姐姐和于老师年龄差不多,是很要好的伙伴。打完猪草,就急急忙忙回家,在当院里画个格子,用母亲缝的欠儿,跳格子玩。小孩子对大人们受气的事虽然挂在心上,一旦在一起玩起来就忘了,有时大壮二壮大毛二毛的,一帮孩子都像在学校一样,玩得很融洽。弹玻璃球,打纸片。雨过天晴,顶着足足的阳光,踩着绿色的露珠,去摞完猪草往回转,再在当院的土地上,用木棍刻字,刻完再用浮土一盖,让大家猜是什么字。再就玩埋地雷,挖个圆坑,里面呲了尿,或着放上稀泥,上面放木棍,再放浮土,别人一踏就陷下去。于老师和姐姐都大了,她们挎筐去山边捡地瓜皮,回来放水里洗了,炒着吃。一入秋,不知从啥时起,大家都把半大的猪,赶出来放。队长一个劲地喊,看青庄稼的好好看,到手的玩意,别糟践了。眼看要秋收了,满山遍野一片金黄,那种成熟的气息特别浓。坐在教室里无心听课,一会脑子里是上山偷梨,一会眼晴就盯着库房墙角的老鼠洞,发呆久久,老师终于喊放学,大家呼地一下起来往外跑,才一下子惊醒过来。有一次,于彬把猪赶到山边,就碰到了大毛二毛,大毛二毛脸上淌着汗,脏兮兮的,一个穿着海军衫,戴着绿色军帽,一个把背心搭在肩上,手里握着带红五星的军用兜,对于彬说,走,咱们偷梨去。于彬瞅瞅小猪,我放猪呢。就抹了把汗,猪跑了咋办?
   这草这么多,不会跑。
   于彬看猪正呛呛地往嘴里吃野菜,又想起王家梨树上金黄的梨,咽了下口水,等我,一齐去。就扔下吃菜的小猪,一齐去偷梨。大家都把线绳扎的裤带勒紧,二毛也穿上背心,学着他俩,把下面衣摆掖在腰里,背好书包。大家都在肚子那形成一个口袋,准备一会摘到梨子,装梨用。他们来到山顶,在王家房侧,悄悄上了树,刚摘一个,就忙忙地塞嘴里,一咬一包甜汤,啊哈!这梨真好吃!接着,就嘎嘎地往下撸梨子,三只手扶住树枝,另外三只小手七上八下,一边撸一边往脖子下的背心里装,一会工夫,三个孩子的肚子就像孕妇一样鼓了起来。二毛更贪婪,把书包都差点摞满了。还好,没惊动主人。三人刚挪蹭着下树,突然听到远处“轰”的一声枪响,惊飞了一群麻雀。二毛一激灵,谁呀,吓我一跳。大毛呼哧呼哧喘着,假装懂事,说,谷子熟了,家雀儿祸害,放炮仗吓唬呢。于彬说,是不是你爸放洋炮,打兔子呀?
   这一说,勾起了大毛更多的话,三人一边往回走,喘息中不忘往嘴里塞梨也不忘说话,我爸的洋炮可准了,百发百中。于彬,你吃过野鸡肉吗?我爸说,宁吃飞禽一口,不吃走兽半斤。比兔子肉好吃多了。三人顶着火热的夕阳往山下赶,头顶上有无数颗小太阳滚动。于彬想起什么,突然说,你们走吧,我不能回家,我得去看看小猪。就奔了另一片秃山坡,这条秃山坡上,有一条小路,细柔而绵长,很难走,小孩子根本不知道这条路通往哪里,后来,我姐和于老师都走过,说从那小路翻山,再经过很多山地,再绕过几道梁就是个名叫大北叉的村子,再过了大北叉就是石寨子,石寨子逢五逢十有集日,也算是邻县的一个镇子了。于彬在山这边,拖着大肚子找猪,猪不见了,却听到于老师一边哭一边喊小彬,小彬,小彬,你干啥了?咋不好好看猪呀?
   于彬很吃惊,姐,咋了?
   还咋了?队长把猪打死了!说猪去苞米地啃苞米了?
   啊?于彬一急,把背心撕了撕,扯了扯,哗啦!梨子撒了一地!知道自己闯祸,扭头跟着姐姐一齐往家跑!于老师哭得很伤心,小猪从春养到秋,吃糠咽菜才长三四十年,就这样被队长打死了,父亲敢怒不敢言,于老师说谁叫咱家猪犯错来呢?父亲要秃噜秃噜猪毛,把猪拾掇了吃了,于老师愣是没让,她喊了我姐,她们一齐拖到山边,挖个坑给埋了。
   过了四年,大壮十九了,于老师十八了。社会在发展,人也变,于老师长成了婷婷玉立的大姑娘了。记得当时姐姐出嫁还是于老师送的亲。当时也沒有伴娘这个词汇。小队里安了电灯,有了加工房。队长把大壮安排在加工房加工粮食。姐姐一回家,就去找于老师玩,有时她们唠嗑,唠得面如桃花,羞得流出眼泪,一会又开怀大笑,我就跟着傻笑。她们就撵我们半桩小子一边去,不许听。于彬的父母亲就问姐姐家那里如何如何,姐姐说当然比咱家好,工分每天都达到一元,一年三百多天,去了下雨阴天,就是三百块呀!于彬的父母就是那时候动心的。
   此时,队长家的三毛也上一年级了,五个儿子给队长拖累不轻,干活不行,吃饭就像一帮狼。多亏那年队长结扎了,要不,不定生多少呢。队长看见大壮老大不小,就打起了歪主意,看中了于老师,就拖人去于老师家搓合,于老师死活不同意,队长碰一鼻子灰。接下来故事就发生了,听邻居家的小孩和我说,我都不信大人会干出这损事。队长给儿子说亲没成,又没办法作践于老师,就趁黑夜,把锁教室的锁芯里塞了个火柴棍儿,早晨于老师去开门,怎么也开不开了。耽误了一节课,后来还是让社员砸开的。这事也就算了,过了数月,于老师早晨去开门,一把新锁上全是人屎!于老师急了,叫着每一个孩子的名字,一炸呼!终于把三毛炸出来了!三毛嗫嚅地说,是,是爸爸……让我干的……
   当时,于老师拎着三毛的耳朵就往外走,去找他爸。三毛的爸拒不承认,于老师回家哭了一场又一场,就去大队找学校领导了。学校领导怎么找大队,怎么处理,不了了之。反正队长还是队长,但在人心中总系个疙瘩。
   再次痛哭,是于老师不愿意离开孩子们,不愿意放弃教师这行业。姐姐说,于老师至今还在怨恨她,是她让她人生走向了岔路,是她转折了她的生活轨迹。本来爱这个行业,爱这些孩子,一旦让她放弃,就像暖床里泼了冷水,让她深深的跌入谷底,无法自拔。于老师无奈、踌躇、彷徨,离开这些孩子,接下来就面临着新的更残酷的现实,一切美好的时光都付之流水!于老师慨叹的是自己衷爱的事业!
   父亲在这里受着无边的欺辱,大北叉的寨子能接纳这一家老小去落户,于老师又难舍又高兴。姐夫在寨里是个先进青年,说得比较算,知道于老师有文化,又能干,在姐姐枕边风的吹拂下,愿意帮忙落户。那时,从此地落户到彼地,须要把女孩子嫁到彼地,唯独于老师家没用。
   再怎么恋恋不舍,于老师也随父母一齐走了,一起走的,还有我们一齐玩大的于彬,于乐,小丫头于彩香。
   孩子们听说于老师要走,都哭着涌到于老师家,一只只小手拉着于老师,竭力挽留。于老师眼含热泪,摸摸这个,摸摸那个,扔下哪个都揪心,后来还是狠狠心,咬紧牙关说,学校会派老师的。在挥泪送走孩子时,于老师还喃喃自语,学校会派老师的……
   那时,我们都骑上了自行车,在乡初中走读。二毛说,于老师又回来了!
   啥?你说啥?
   于老师又回来了!
   校长不是派吴老师去了吗?
   吴老师赚远,人家不干,说孩子气人。
   啥呀,不愿意跑呗!
   我们去看看于老师!
   姐姐每次回家,都要告诉于老师的事。说于老师在生产队干活也是好手,锄地一般人追不上她,她天天想当教师,想起来她就成串的掉眼泪。听说大北叉缺教师,就让你姐夫去问,结果人家村干部安排人了,于老师就得等机会了,听到了,于老师就哭,我咋这命苦啊!
   她听说吴老师不干才想回来的,她和我说,路也不远,来回不就四五十里吗?我可以跑着教书呀!父母不许她这样,她又哭又闹又绝食的,下了恒心要教书。正好分田单干,早晚都是伺弄自己的责任田,父亲也想,女儿读书时间短,为了当教师,也失去了考中专的机会,就满足她的愿望吧。就答应了她。夏天还行,冬天的早晚,就由父亲送她一程。
   出事是在第二年冬天,于老师和父亲照例在山边小路往家赶。这里所说的家,就是学校。天刚蒙蒙亮,就得走,不然到学校就很晚。脚下自然是深一下浅一下,不过和往常一样,己经习惯了。
   于老师走着,妈呀一声,就跌倒了,随后父亲也踉跄地摔了过去。于老师坐在地上,捂着脚叫唤。仔细看,是个又黑又大的铁夹子。父亲瞅着自己腿上,缠着的是根铁线,是有人在路上下了套子。父亲解开就去顾于老师,于老师那次被铁夹子夹骨折了。
   父亲大怒!于老师也因此住了医院!
   岁月荏苒,不觉步入中年。由于生计关系,渐渐淡化了以往。一次进城,突然碰到于老师,现在己经退休了。于老师鬓角染霜,仍然玉洁冰清,少年一样的情怀。我不禁问起她的孩子,却令我惊叹,她说,你侄子己读研留校当了讲师,侄女正上大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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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于老师的少年情怀》本文通过对于老师执着教育事业的遭遇和历程的记叙,表达了对于老师的敬仰,同情和爱戴。本文以一个少年的视角,展现了乡村真实的生活的一面,在这个以大户小户共存的乡村,走出了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形象;左邻右舍的关系,利益冲突的表现都在文中一览无余。在这个繁杂的舞台,于老师的胸怀就像一缕阳光,照亮岁月过往的少年情怀。推荐欣赏。问好扰之!【山水神韵编辑:青苔与岩石】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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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青苔与岩石        2016-12-28 08:59:07
  拜读。于老师的胸怀就像一缕阳光,照亮岁月过往中的少年情怀。问好扰之冬安文琪!
坐在一个炉灶的角落,烧出苦辣酸甜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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