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江水悠悠 (散文)
夕阳西下,江面上洒着点点金光。
我沿着护江大堤慢慢前行,看着悠悠江水向东流去,心里默默的呼唤:“雪莲,你到底在哪里?你现在好吗?你可知道我又在想你?”
我来到曾和雪莲分手的地方,呆呆地望着滔滔江水,童年时和雪莲相处的点点滴滴再次撞入我的心里。
那是读初中时的一天,我匆匆赶到教室门口。“报告。”我的声音和下课铃声同时响起。
同学们一哄出了教室。雪莲急忙走到我的身边,轻轻拉着我的手,把我带到她的座位边坐下,然后从她的书包里掏出两条烤熟的红薯,塞给我说:“快吃吧,呆会凉了,我知道你一定还没吃东西的。”
我感激地看着雪莲,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
雪莲说:“想着昨天老师给你说的话,又看着你今天半晌没来学校,我真担心你再也读不成书了。”
昨天,老师把我叫进办公室(雪莲也陪同我去了),很无奈地对我说:“晓荷,学校又在要各班催交学费了,校长说,要是哪个学生明天还拿不出钱来的话,就叫他(她)别再来学校了!”
老师见我快要哭出来了,叹了口气说:“你是一个好学生,我也很舍不得你走啊!可是,我也真的没办法呀!”
“老师,我明白!您一直对我很关照,可我也不能每期都让您来替我交学费呀!”我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
今天早上,该去上学了,可我却提着书包磨磨蹭蹭地不知如何是好。想着昨天老师说的话,又看到家里已经是上顿不接下顿了,叫我如何给母亲开口啊?可是,我实在不愿意放弃读书的机会呀!万般无奈之下,我还是怯生生地把老师的话告诉了母亲。
母亲听了,无奈地叹息,满脸的愁苦,却极力掩饰着自己的表情,生怕我看见她眼里的泪花。
养父听了,生气地说道:“不读就不读吧,去割点牛草交生产队,也好挣点工分。家里连饭都没得吃了,哪里还有钱交学费?”
听到养父这么说,我赶紧提着书包就往学校跑。
放学了,雪莲托人给我妈带了个信,说我到她家里去了。然后,就硬把我拉到了她的家,说是一定要帮我想办法。
雪莲的妈妈已经做好了午饭,正等着雪莲回家。看见我来了,连忙热情地说:“晓荷来了,快来吃饭。”
只见桌上摆了一小簸箕烤红薯,还有一盆能照得见人影子的稀饭,一碗咸菜摆在桌子中央。那年月,哪一家都不容易呀!
我说:“伯母,你们吃吧,我不饿。我今天迟到了,还有一个问题没搞懂呢,我去看会儿书,等着雪莲。”
雪莲妈妈硬把我拉到桌上,给我盛了满满一碗干稀饭,并递给我一条大大的烤红薯说:“快吃吧!你和雪莲那么要好,再说,你们家啥子样子我还不晓得吗?”
雪莲一边摇着妈妈的手臂,一边把头靠在妈妈的肩上说:“妈妈真好!”
突然,雪莲一本正经地对妈妈说:“妈,我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啊?看你的小脸板的。”雪莲妈妈说。
雪莲急忙说道:“晓荷因没钱交学费,校长要把她赶出学校了。你想想办法,帮帮她,好吗?”
“这……”雪莲妈妈显然很为难。
雪莲赶紧又说:“妈,我求求你了!”
雪莲妈妈想了好一会儿,叹气道:“唉,真是可怜的孩子啊!这样吧,我明天到你大舅家去借。”
我已经感动得热泪盈眶了,哽咽着说道:“谢谢伯母!谢谢雪莲!我一定会记得你们的恩情的!”
就这样,在雪莲和她妈妈的帮助下,我又读完了一学期。
转眼间,初中就毕业了。我如愿考入了我县的惟一的一所高中,然而雪莲却落榜了。
那天,也是一个夕阳西下的黄昏,我和雪莲并排坐在江边,面对滔滔江水,说着我们的悄悄话。
雪莲拉着我的手说:“晓荷,我们就要分别了,真舍不得呀!”
我点点头:“是的,我也一样。”
我们两就这样静静的坐着,呆呆地望着滔滔江水向东流去。
突然,雪莲开口了:“晓荷,听说五队的罗大哥都考上大学了,你成绩那么好,到了城里,一定要好好读书,别总是想着我啊。”
我说:“可是雪莲,你以后怎么打算呢?”
雪莲似乎很平静地说:“到队里挣工分吧。队长说,我做活还行,要给我评4分呢(当时,一般成年妇女评7分一天)。”
接着,她又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我妈说,女孩子,最重要的就是能找一个好的婆家。我比你大,我妈已经在给我张罗这件事了。”
我听了,心里一震:“你答应了?”
雪莲摇摇头,满眼泪花地说:“我当然不愿意,可我又不想让我妈伤心啊!”
那天,我们谈得好晚好晚。没想到,那竟成了我们的最后一次谈话!
后来,我到了城里读高中,就很少再见到雪莲了。不久,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传入我的耳鼓:十多天前,雪莲的妈妈轻信了人贩子的甜言蜜语,雪莲被拐卖到了他乡。据说,雪莲发现自己被骗后,宁死不从,纵身跳入了江中,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听到这个消息,我发疯似的飞跑到江边,冲着滔滔江水,声嘶力竭地哭喊:“雪莲,你回来!”可是,那无情的江水并不理会我的悲愤,它依然头也不回地向远方流去!
从此,我和雪莲便似阴阳两界,生死相隔,再无她的音讯了。雪莲妈妈也因此哭瞎了眼睛。
雪莲离开我已经20多年了,可她的音容笑貌却常常浮现在我的眼前。每年九月,也就是当年我和雪莲分手的日子,我都会来到江边,对着那永不停歇流淌的江水,默默的呼唤:“雪莲,你在哪里?你还活着吗?你过得好吗?”
我又一次把用抛光纸折好的纸船写上祝福,放入江中,愿这悠悠江水能带给雪莲我无尽的思念和衷心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