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荷塘】烈马镇命案(小说)
大山里有个烈马镇,镇上逢五逢十为集日,一到集日,山里山外的人都来到镇上赶集。这山里盛产核桃大枣,还有黄芩、苍术、柴胡等山药材,每逢集日,山外的小商小贩就进山来,在集市上收购山货,运到山外卖予“庄家”,所以,烈马镇虽不大,吸引力却不小,每到集日,镇上熙熙攘攘好不红火。
这一天,有个叫李孝顺的人,也来到烈马镇赶集。李孝顺的家在山外的菊花村,距离烈马镇60里路。这天,他揣足了钱骑着自行车来镇上收购核桃。眼下已经踏进腊月门槛,他打算收些核桃,带到山外赶年集卖。该着李孝顺倒霉,来到烈马镇转悠了一天,不是看不上货,就是说不成价,到集散时仍两手空空,眼看日头都要枕西山,街上稀稀拉拉没有几个人了,李孝顺叹口气,沮丧地推起自行车,准备返身下山,不料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孩子的叫喊声:“叔叔,停一下!”李孝顺回头看时,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子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了。看这孩子,黑黑瘦瘦,干干巴巴,两眼却闪着机灵,嘴巴也很乖巧,看模样很招人喜爱。“山外的大叔,你收核桃不?”这少年说着展开手掌亮出掌心里三颗闪着光亮的核桃。李孝顺正在为没有收下核桃发愁,这下可好,有门道了,当下高兴起来。这少年轻轻将手掌晃一晃,三颗核桃顿时相互碰得咔咔脆响,“叔,你看,这核桃皮又薄又脆,又不是夹瓤子,只是我手上没劲,你是大人,你试一试,使劲一握核桃皮就挤破了。”李孝顺接过核桃,使劲一握,只听“咔嚓”一声,手中的三颗核桃一齐破了壳,剥了壳,核桃仁儿金灿灿、圆溜溜,完好无损,李孝顺大喜,忙问:“货在哪儿?价钱多少?”这少年说:“我家距离镇上只有七八里路,家里还有两蛇皮袋核桃,正好刚够自行车驮,至于价钱好说,我父亲卧病在床,急等着钱看病,情愿比街市上每斤少卖一毛钱,如果大叔你同意,就跟上我去家里看货。”这真是瞌睡遇上了枕头,李孝顺满心欢喜说:“这娃,那咱就算谈妥了?”少年更干脆:“一言为定,走!”李孝顺走了几步,心想不妥,人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我跟上你去你家,你爸不让卖,或者是变了价,我不是白跑一趟吗?少年看出他的犹豫状,赶忙说:“叔,你放心,我爸病得连话都说不成,家里的事我做主,你就放心吧!”李孝顺想了想,仍觉得不行,不管咋说,到底是个孩子,他爸有病,急等着用钱,核桃又这么好,价钱又低,我这么买了,别人还以为我是在哄骗人家孩子哩。不行,这事得弄稳妥才行!正好这时身后小卖部的老板出来关门打烊,李孝顺就对小卖部的老板说了原因,请他出面做个见证,免得这孩子反悔或者是落下闲话,小卖部的老板也是一位热心肠人,当即说:“行,行,我给你们做个见证,一个愿买,一个愿卖,两厢情愿,决不反悔!”当下谈妥了一切,李孝顺这才推起自行车,由那少年在前头引路一同去他家买核桃。
少年领着李孝顺出了街道,沿着曲曲折折的小路进了山沟,一路上少年无所顾忌说出了自家的事来,李孝顺这才知道,这少年名叫小毛,家住羊角湾里,母亲去世后,父亲又病了,小毛连书也念不成了。李孝顺听着这孩子说完家里的不幸遭遇,不禁动了恻隐之心,唉,这娃也怪可怜的,就对小毛说:“这样吧,等到了你家,真要是核桃好,我能看上货,也不叫你便宜一毛钱,就按照行市的价付你钱。”小毛却十分硬气,说:“说好的事不反悔,就按咱说好的价钱卖。”两人越说越投机,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落山了。冬季天短,太阳一落山夜幕就拉开了,山沟里阴沉阴沉的,两头里不见半个人影,山路狭窄,路边半人高的茅草匍匐过来,遮住半边路面,自行车骑不成了,只好推着走。栖卧在路边茅草中的野鸡,不时地被他们的走动而惊起,猛不防拍打着翅膀,尖声惊叫着腾空飞起,吓得李孝顺一愣一愣的,可小毛却乐了,抓起石头追着野鸡打,碰上野兔也要撵,淘气的贪玩儿。李孝顺担心天晚了不好回去,因而不住地催促小毛赶快赶路,又不时地问:“还远不远?快到了没有?”“转过前头那个山嘴就到我家了。”又走了一段路,看看快到山嘴了,小毛忽然一侧身子把李孝顺让到前头,说他要撒尿,李孝顺也乐得在前面走,李孝顺在前头走了几步,恐怕小毛又贪玩逗留,回头看时,见小毛正在解裤带,就边走边催促他说:“放快些,叔还等着要回去呢,要是天太晚了,我一个人咋走呀!”正说话时,忽听得耳边风声响,李孝顺以为是蝙蝠擦着耳边飞,本能地将头一偏,不料就在他偏头时,稍眼看见小毛正咬着牙瞪着眼举着一把斧背镰狠狠地朝他头顶砍下来。这种斧背镰是山里人常用的劳动工具,能当镰刀割,能当斧子砍,一样工具两样用法,用起来又顺手又便当。话说李孝顺瞥见小毛正举着斧背镰朝他砍来,说时迟,那时快,赶忙把头一偏,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斧刃擦着肩膀划过,划破了他背上的棉衣,砍在自行车的后架上,“咣”的一声火星四溅,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惊得李孝顺顿时冒出一头冷汗,没容他回过神来,小毛的第二斧又砍过来了,李孝顺连忙后退喊道:“你这娃干啥呢?你想杀人抢劫呀?”慌忙又一闪身,躲过了第二斧。小毛见没有砍上,咬牙又扑了上来,情急之中,李孝顺顾不得多想,抓起自行车冲小毛掷去,一下把小毛撞了个趔趄。李孝顺人高马大,瘦小单薄的小毛,岂是他的对手。小毛见一连三斧都没有砍中,不由得心慌意乱,自知斗不过李孝顺,就闪身溜下一条夹皮沟三蹦两跳不见了。李孝顺拾起路边的石块朝夹皮沟乱扔了一气,静静神,喘喘气,考虑到自己人地生疏,担心小毛藏在暗处遭他暗算,所以也无心恋战不敢久停,他连忙推起自行车掉转头,提心吊胆往回赶。到了烈马镇,找派出所报了案,派出所的张所长听了报案后,详细做了笔录,询问了情况,对李孝顺说:“你上当了,这里根本就没有一个什么羊角湾的地名,你说的那个小毛估计就是烈马镇附近的人。我们要详细调查,需要你积极配合,提供可疑的线索。”
李孝顺回家后,把在烈马镇上发生的事前前后后想了一遍捋了一番,越想越感到后怕:这个小毛,不得了啊!他小小年纪,竟是这样的老谋深算,现在回过头来想,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蓄谋好了的。从用三个核桃接触引诱到一路上玩耍消磨,从掌握作案时间到选择路线和地点,从巧妙伪装到凶相毕露,既周密细致又似乎合情合理,这一系列的行为,都表明他绝非偶一为之,而很像是一个作案的老手,这案子若不及时破了,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又要被他暗算惨遭毒手?
李孝顺平时就是一个执拗的人,凡事都爱刨根见底,更不用说碰见这差一点儿丧命的事了,所以没有过多久,李孝顺又一次去了烈马镇。这次他乔装打扮了一番,还特意借了一副大黑墨眼镜戴上。他来到镇上,一面打问山货行情,一面静观默察,寻找小毛的踪影。说来也巧,等到集市快散时,也就在上次见面的小卖部前发现了小毛。李孝顺屏住呼吸紧挨着一个行人作掩护,悄悄绕到小毛身后,待到了小毛跟前,不由分说张开双臂从背后一下紧紧搂住小毛,任小毛怎么挣扎,也甩脱不开。李孝顺就这样半抱半拽将小毛拉进派出所,对张所长说:“就是这娃在半路上砍我的!”就在李孝顺拽小毛时,感觉到小毛的后腰有个硬物件,估计就是那把斧背镰,撩起他的衣服一看,果然就是那把斧背镰,李孝顺将斧背镰抽出来让张所长看,可小毛就是死活不承认,哭着叫着说:“我不认识他,带斧背镰是打算回去时在半路上砍柴的。”凡张所长询问的问题,小毛都回答的头头是道,张所长就问李孝顺:“是不是认错了人?”李孝顺急了说:“烧成灰我也认得他,不信就去问小卖部的老板,那天我还请他作见证来着。”张所长打电话叫来了小卖部的人,经那人指正,就是这孩子,那位老板告诉张所长:“我虽不知道这孩子叫什么,但多次见到他常去隔壁的网吧去玩。”
就在这时候,派出所又来了一个山外的年轻人,他也是来报案的,说他哥哥在半月前来烈马镇收购山货,到现在不见回来,也没有任何音信,他四处找寻也不见人影,怀疑会不会在烈马镇遭遇不测。张所长在向这年轻人询问情况时,发现旁边的小毛神色异常,并且还将自己的左手朝身子背后隐藏,张所长起疑了,要小毛把手伸出来,仔细一看,手心里空空的啥东西也没有,张所长让小毛把手背转上来,只见他的左手无名指上带着一个戒指,也就在这时,前来报案的年轻人忽然惊叫起来:“这是我哥的戒指,怎么戴在你的手上?”张所长让小毛把戒指摘下来,那位报案的年轻人看了看说:“这正是我哥戴的戒指,还是我送给他的。”年轻人说着转过身去一把揪住小毛叫道:“快说,我哥的戒指是怎么到你手上的?”
经过审问,小毛交代了一切,原来,他不叫小毛,而是叫李山娃,由于迷上了网吧经常逃学,后来干脆不念书了,常在镇上鬼混,欠了小卖部的钱。半月前的一天,他就是采用对待李孝顺的这一套办法,把一个人骗进山沟半路上杀害后掏了钱,又摘下这枚很好看的戒指,将尸体随便掩埋在山涧的阴沟里。张所长带着小毛前去寻尸指认,作案的地点距离杀害李孝顺的地点不远,而尸体正是来报案的年轻人的哥哥。
幸亏李孝顺命大,侥幸地躲过了一场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