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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丁香】心痛,还是心痛——读东野圭吾的《白夜行》(随笔)


作者:柳晓月 举人,4726.63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6500发表时间:2017-01-05 13:56:15

【丁香】心痛,还是心痛——读东野圭吾的《白夜行》(随笔)
    一千个读者有一千种想法——这是之前看到的关于《白夜行》这本小说的评说。
   以前没看过东野圭吾的作品,听说白夜行这个书名,还是因为关晓彤被采访时,说在看《白夜行》然后才搜索了这本书。看来明星效应不可小觑。然后花了三天时间看了第一遍,花了一个星期又看了两遍。确实畅销书的畅销还是有一定道理的。看完后久久难以平静,很想与人分享。
   看完《白夜行》,首先震撼于东野圭吾的的构思、行文能力。通篇从旁人的角度叙述主人公的故事,从主人公十一岁说到三十岁。十九年时间,经历小学,初中,高中,大学,而后是进入社会,结婚。每一个阶段都是用旁人的眼光,用主人公不知情的叙述来推进整个故事。 
   十一岁的桐原亮司与十一岁的西本雪穗是同学也是好朋友,两人在图书馆头并着头,一个给对方看她的书,一个秀他的剪纸,两小无猜,多么温馨的场景。可是背后呢,一个在母亲的逼迫下卖淫,一个看着自己的母亲出轨。图书馆是两个孩子唯一的心灵休憩所。所以当桐原亮司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亲眼看到自己的父亲对好友做出龌龊不堪的事情时,那一瞬间,他的肉体被悲伤和憎恶支配了,他失去了思想,把自己心爱的剪刀插向了父亲。
   小说就是从一个中年男人——当铺老板桐原洋介被杀于一栋烂尾楼开始的。小说直到结尾才解开谜底。桐原亮司杀死自己的父亲让雪穗先行逃走,他留下用砖块把门堵死,不让人发现尸体,然后从烂尾楼四通八达的通风管道中离开。“一想到他是抱着何种心情在通风管中爬行,笹垣便感到心痛。”这是一个追查此案十九年的老刑警的心痛,也是所有读者的心痛。他们仅仅只是十一岁的孩子啊!
   死者身上留下五处伤痕,致命处在左胸下方,穿过肋骨的间隙,直达心脏。这也是桐原亮司心头的伤,一生不曾愈合。
   在此后长达十九年,西本雪穗与桐原亮司一个跻身于上流社会,一个在底层游走,但是两人从未远离。两个裸裎相对的灵魂,始终在冰冷的烂尾楼里相互依偎取暖。刑警笹垣润三把唐泽雪穗与桐原亮司比喻成枪虾与虾虎鱼。这是两种共生的动物,枪虾在洞里,虾虎鱼在洞口巡逻警戒。雪穗就是枪虾,亮司是虾虎鱼。桐原亮司活着似乎就是为了守护雪穗,在他人看不见的地方守护雪穗。
   很多人都说白夜行描写的是世上最无望的爱情,最悲恸的守望。我看了三遍,不敢确定。唐泽雪穗说“我不懂得怎么去爱一个男人”这应该是事实,应该说雪穗从小就失去了爱的能力。小小年纪被母亲逼迫卖淫,被男人强暴,这是她心灵永远无法磨灭的伤,也剥夺了她爱的能力。唐泽雪穗优雅,高贵,像个女王,而拨开假象,在这优雅的面具后面始终是那个“老旧公寓中一无所恃,不肯打开心扉”的小女孩。
   初三那年唐泽雪穗设计了一场强暴案成功怀柔了自己的对手,因为这种方法最能夺走人的灵魂,这是雪穗的切身体验。所以在大学好友,以及自己的继女身上她又一再使用此方法。唐泽雪穗早已是没有灵魂的人。她和亮司的灵魂始终在那栋废弃的烂尾楼中游荡,一生不曾走到阳光下。
   唐泽缺少爱的能力。“我不相信爱情,我只相信你。”相信这是雪穗对亮司的感情。亮司是她在这世上唯一信赖的人,她亲手给亮司做了一个绣着亮司名字缩写的杂物袋。但这感情不是爱情,雪穗和亮司是枪虾和虾虎鱼的感情。成人后的雪穗掌控着这个世界,每一次笑,每一次流泪,每说一句话,都精心安排。西本雪穗,后来的唐泽雪穗,高宫雪穗,筱冢雪穗,雪穗掌握着生活的主动权,设计结婚,又设计离魂。可是,即便是读者,即便对雪穗同情到极点,又厌恶到极点,却又不由替雪穗累,如此地设计生活,可有一丝愉悦?或许唯有与亮司在一起时,雪穗才会卸下一切面具。东野圭吾设计的这个女主没有显现出一丝疲累,一直斗志昂扬地掌控着生活,生活确实在她的操作下一步步走向美好,至少物质生活一步步走向美好。而男主桐原亮司却一再地出现身心俱疲的镜头。这大概就是两人之间的不同,所以两人的结局也不同。
   桐原亮司是父亲溺爱的独生子,他也敬爱父亲,然而那烂尾楼把这一切都埋葬了。桐原亮司一生最大的抱负就是在“白天走路”。看到这句话,几乎让人落泪。在白天走路,一个根本谈不上愿望的愿望。
   桐原亮司倾其短暂的一生守护着雪穗,为雪穗铲除成功道路上的一个个障碍,不管是否合理。如果说桐原杀死自己的父亲是出于一时义愤,杀死松浦勇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杀死私家侦探今枝直巳是为了自保,杀死唐泽礼子则完全是为了雪穗。
   雪穗说“我的天空里没有太阳,总是黑夜,但并不暗,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虽然没有太阳那么明亮,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凭借这份光,我便能把黑夜当成白天。”很多人把这理解为对桐原的爱。可是要明白,唐泽雪穗早已没有了爱的能力,她在十二岁时就可以无视母亲的自杀,冷静地把现场布置成意外事故。她的光源自于内心的不甘,她不要再被欺凌,不要再被人耻笑,她要征服这个世界,掌控自己的人生。她不愿流露她的大阪口音,她也不希望好友的风头盖过自己。她嫁给高宫诚并不是因为爱,高宫诚的家世,还有高宫诚的三心二意恐怕都是重要因素。如果说雪穗爱的是筱冢一成,不如说那是唯一一个她没有征服的男人,这让她不甘。雪穗不能容忍身边有不受掌控的事与物。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她可以不择手段,她的残忍也随年龄更加血腥。当初设计陷害初中同学及高中同学时。她尚能留有余地,把事情处理成强暴未遂。对自己的继女,她却采取了决然的手段;杀害教养自己多年的养母更是残忍到了极点。当然一切都有桐原暗中处理。雪穗仍旧是众人眼里高雅、善良、忍耐的美好女性。
   桐原亮司爱雪穗吗?或许有。桐原儿时目睹父亲强暴雪穗让他有“迟泄”的疾病,且相当严重。他已经无法释放欲望,但是在帮助园村摆脱嫌疑时,却在雪穗的帮助下在尸体内装入不同于园村血型的精液。说明桐原是爱着雪穗的,但是应该说赎罪的成分更多一些。对于父亲给雪穗造成的伤害的赎罪。桐原亮司在守护雪穗的过程中尽管做尽了冷酷无情,伤天害理的事,但是他的善良本性仍旧未曾泯灭。在受到松浦威胁参与制作盗版软件时,他坚决不让跟随他多年的同学、事业伙伴园村友彦涉险,在出事后,园村友彦才得以全身而退,继续经营桐原的个人电脑店,开始他的新生活。这原本是桐原想要的新生活,即“在白天走路”。可是他预感到自己没有这机会,所以提前送给园村结婚礼物——一个男孩牵着女孩的剪纸。这对桐原来说是最贵重的礼物,最真诚的祝福。园村是他这辈子唯一认可的朋友。“路上小心”这是桐原对园村最后说的话,很难想象一个冷漠,阴沉,从不与人交集的心狠手辣的杀手型的男人会对人说这么一句温情的话。这句话如同“永别了,朋友”,让人为之心酸。
   桐原带着同居的女友栗原典子回到大阪,带着栗子重温儿时玩耍的地方,私家侦探追根究底都能没查出桐原的底细,桐原却这么轻易把自己暴露给一个女人,可见桐原对典子也是有感情的。可是他的任务不容许他有感情,所以他最后还是离开了已无利用价值的典子。一个监视桐原亮司几天的私家侦探说:“这人活着到底有什么乐趣,简直孤独的要命。”桐原亮司完全没有生的享乐,他活着的目的就是守护雪穗,为父赎罪。雪穗大学毕业后嫁到了东京,桐原也从大阪潜伏至东京。雪穗设计结婚,又设计离婚,桐原都是暗地里的操作者。这两个高智商的人,原本应该有很好的生活,有着很好的前程,可是,究竟是为什么,是什么导致他们一直生活在黑暗中?
   高雅的有着猫一般眼睛的西本雪穗长成了一朵邪恶之花,源头是什么?桐原弥生子与松浦勇聊起丈夫桐原洋介的恋童癖时,松浦勇说“你不知道吗,这年头,父母都靠卖女儿来过日子了”,可见幼女卖淫在当时社会不是个案,然而对孩童造成的创伤却是不可估量的。雪穗终生无法生育,这是生理上的伤害;“从不以真面目示人”,这是精神上的伤害,惟其精神上的伤害无可估量。“是不是不敢睡着,睡着就做噩梦,梦见自己被强暴”这是雪穗问自己的继女筱冢美佳的话,也是儿时的雪穗真实的写照。一个长期生活在噩梦中的人,你期望她心灵不扭曲,那有点苛求,可是这能怪雪穗的母亲吗?那个苦命的母亲又能怪谁呢?
   唐泽雪穗是成功的。以她的智慧获得财富,以她的美貌获得社会地位,又以她的残忍踢走一个个绊脚石。她是成功的,成功的站到了人前,而桐原则甘愿躲在人后。以两人名字缩写的“R&Y精品店”从东京进军大阪,这对两人来说意义非凡。雪穗女王般巡视她的王国,亮司却只能化装成圣诞老人参与其中。在被警察认出,确认自己再也不能保护雪穗时,桐原亮司以决绝的姿态从二楼翻身跃下,把心爱的剪刀插向自己的胸口——他的死就是对雪穗最有利的保护,亮司用死完成了他的赎罪。亮司的自杀也不是毫无征兆。在杀害唐泽礼子后回到旅馆“看起来心情很差,疲惫不堪”,典子问“工作顺利结束了”,亮司叹着气说“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一个高雅的、善良的、无害的、对雪穗恩重如山的老人,成了雪穗成功路上的绊脚石,她一样可以毫不留情除去。“一切都结束了”,这是亮司对雪穗的失望。
   雪穗弯腰看着躺在血泊中的亮司,面无表情。这是这本三十几万字的小说中,唯一一次两人同时出现在公众眼中的场面。筱冢雪穗沿着扶梯拾级而上“一次都没有回头”。雪穗是个善于表演的人,面对突发事件,面对尸体,雪穗理该恐惧,理该腿软,或者借此跪在桐原面前吓得哭了。可是雪穗“面无表情”。真正的痛苦都是无以言表的。穿着白色礼服的雪穗拾级而上,“她的背影犹如白色的影子”。雪穗还会向前走去,但她只是个孤独的幽灵。
   “在白天走路”这是个平凡愿望,却是两人终其一生也难以企及的奢望。如果没有桐原洋介的兽行,如果没有亮司的弑父,如果雪穗没有无视母亲的自杀,如果没有后来的种种罪行,他们只是两个普通的孩子,在太阳底下看书,剪纸,或者手牵着手散步。可是没有如果,所以雪穗终其一生都在不择手段地掠夺,亮司一生都在赎罪,他们却走不到太阳底下,只能是白夜里行走的幽灵。亮司的死泯灭了雪穗残存的人性,以后她只能是行尸走肉了。
   小说完全是从他人的视觉侧面描写主人公的,关于主人公正面的,直接的心理活动描写,可以说为零。这类另辟蹊径的行文方式让人为之眼前一亮。即便是这样的侧面描写,对主人公的心理剖析依然可以很完整,不得不佩服作者的功力。情节的安排环环相扣,设伏、抖包袱,自然、顺畅,没有多余的话语,没有生硬的堆砌,给人阅读快感。完整看完小说后,对于双手沾满罪恶的主人公,本该深恶痛绝,本该除之而后快,却在看到男主人公死亡的时候,无以复加的惋惜,心痛。事情本不该是这样的——这是看完整本小说的最后感慨。
   一本好的小说可以让人暂时忘却身边的一切,忘却自己,跌入情境中。《白夜行》就是其中之一。感谢作者! 
   看完《白夜行》一千个读者有一千种观感,我是一千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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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文章对小说《白夜行》剖析得精准到位,对于人物性格分析透彻,面对邪恶透过现象看本质,透过邪恶的行径看到了人性的光辉,在漆黑的夜晚看到了即将到来的曙光。小说中的人物既受到了锥心的伤害,又精心设计,环环相套设计害人,冤冤相报,以怨报恶,扭曲人性。小说很完美,但造成这种结局的根源在哪里?在于主人公生存的环境、社会和制度体系,是社会毁了纯洁善良的孩子,毁了阳光灿烂的日子,毁了鲜花开放的季节。文章行文如潺潺流水,清新而自然,分析人物心理到位准确,文笔如庖丁解牛老到而游刃有余,功力雄厚,让人佩服不已。推荐阅读,感谢赐稿丁香。山人问好老师,冬安。【丁香编辑:乔山人】【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F1701110013】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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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乔山人        2017-01-05 14:35:21
  感谢老师赐稿丁香,期待更多精彩。致茶,问安。
2 楼        文友:阿初        2017-01-15 08:29:00
  之前看过韩国电影版,今天再读你的读后感,剖析多深入的、定要去看下原著哦
3 楼        文友:悦悦        2017-10-15 08:50:51
  一气呵成品读完柳晓月的赏析文,感觉就是三个字: 太好了!并且有了阅读被赏析作者的《白夜行》小说的强烈欲望。这应该就是赏析文最成功的效果!谢谢晓月、山人!祝福安康!
回复3 楼        文友:柳晓月        2017-10-19 16:19:34
  谢谢!最近来少的少了,回复迟了。感谢朋友到访。好书值得分享!
4 楼        文友:悦悦        2017-10-20 21:59:01
  分享到了qq空间,朋友们都纷纷品读点赞!再次谢谢柳晓月老师!祝福一切安好!
5 楼        文友:只留阳光        2018-11-20 10:26:20
  没想到老师的赏析也这么精彩,我没看过《白夜行》,读了此文,倒生了一看的兴趣,感佩。
温暖向上,以心相交
回复5 楼        文友:柳晓月        2018-11-21 10:14:39
  东野圭吾的小说都很精彩,尤属《白夜行》,值得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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