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方
十年前,文昌街上一连串儿十八家小吃,数张不坏的牛肉板面生意红火。李大头的牛肉板面馆一开张,吃饭的排成一条长龙,张不坏的牛肉板面馆就冷清下来了。
天刚擦黑,张不坏早早地收了生意,窝在被窝里一根接一根抽着纸烟,百思不解:这狗日的李大头怎么学会做牛肉板面了呢?白天我找人去拎了一碗尝尝,味道还他娘的不赖。
李大头半夜收了生意,在灯光下数着花花绿绿的票子和银光闪闪的硬币,心里美滋滋的。
张不坏姓张。李大头姓李。张不坏与李大头三四年的邻居了,平素称兄道弟,有事没事好凑到一起整两盅。李大头在煤矿上挖煤偏偏又下了岗,三番五次,五次三番,非要跟张不坏拜师学做牛肉板面。张不坏嘴上说好好好,醒了酒却又装起了糊涂。
李大头心一横:人活着不能让尿憋死,自己研究。哼,狗眼看人低,老子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从此,李大头不再邀张不坏喝酒,张不坏也不再邀李大头喝酒,两个人走路都要故意躲着走。
张不坏的牛肉板面生意一如既往地红火。李大头暗下苦功,屡试屡败,屡败屡试,试验品足够养肥两头猪。
一次,李大头去菜市场抓错了大料,油炸出的卤子味道奇香无比,左邻右舍忍不住开了窗户,伸出头,扇动着鼻子闻了又闻,嗅了又嗅。
李大头喜极而泣。第二天牛肉板面生意隆重开张,果然异常火爆。
几家欢喜几家愁。张不坏的牛肉板面生意日渐惨淡,不得不趁早关门大吉。
李大头不停地摔面,下面,捞面,加卤子;闺女英子端碗,收钱,招呼客人,忙得不亦乐乎。爷俩没有分身术,实在忙不过来,就招了一名工人。工人叫黑子,皮肤黑,牙白,年龄与英子不相上下,勤快,嘴甜,一天到晚老板长老板短,讨人喜欢。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大早起李大头正摔着面,眼前突然一黑,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黑子背着李大头去县医院。好在县医院不远,半里多路。李大头脑溢血,抢救及时,开了颅,取出淤血,捡回了一条命。
英子的娘过世早。英子照顾爹,黑子也跟着忙前忙后。病房外,英子说:“谢谢你黑子,爹的气色好了许多,你先回去吧,等板面馆开门营业我再通知你。”
“我不走。”
“你咋不走呢?”
“我要照顾老板。”
“有我呢。”
“你也需要照顾,需要多休息,这一段时间,你看你,人比以前瘦多了。”
英子眼圈一红,头一扭,说:“随便你吧,反正不走也没人多发给你工资。”
黑子正在咧嘴傻乐,突然听到病房里李大头的咳嗽声,急忙跑过去。
“老板醒了?”
“嗯。”
“饿不?”
李大头摇摇头。
“方便不?”
李大头摇摇头。
黑子不吭声了。李大头递过来一张纸。
黑子接过纸:“老板,这是啥?”
“方子。”
“啥方子?”
“卤的方子。”
“卤的方子?”
“嗯,你回去以后好好干,基本功不会的就去向你爹学。”
“我爹?”
“怎么,难道你不是张不坏的儿子?”
“是,我一直在外地打工,您怎么知道的?”
“嘿,什么事能瞒过我的眼睛。当初,我一看你的大鼻子小眼睛,就知道你是张不坏的种。”
黑子尴尬地抹着头上的汗珠,脸像紫茄子。
“别怕,方子没保留。但是,有一点,从今天开始,你是我的徒弟,我是你的师傅,如果你爹要学,必须让他叫你师傅。”
黑子说:“是哩,老板。”
“你还是叫我师傅吧。对了,送你爹一句话,船多不碍路。”
“师傅,俺不能走,您的身体还没完全康复,生意不能老耽误,再说英子一个人忙不过来。”黑子说着,伸手把方子揉成一团扔进废纸篓。
李大头心中暗骂:这兔崽子,再不走,怕是我连宝贝闺女也要赔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