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爸爸妈妈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给我们做饭吃啊？”大年三十下午，五岁的路芷薇坐在火盆边，边烤着手和脚，边抬头看向坐在旁边写作业的姐姐和哥哥。
　　 “我们家没粮过年了，爸爸妈妈一大早就出去借粮食了。”十三岁的路芷清抬头看向路芷薇道：“薇薇听话，等爸爸妈妈借到粮食，就会回来给我们做饭吃。”
　　 “姐姐，我们家今年不是收了很多粮食吗？为什么没粮过年了？”比路芷清小三岁的路海清，抬头看着路芷清道。
　　 路芷清想了想道：“我听爸爸说，二弟死之前花了很多钱看病，二弟死后妈妈也生了场大病，也花了很多钱看病，后来妈妈生了薇薇，又被罚了款，我们家就越来越穷了。我们家每年收的粮食除了交任务外，大部分都拉去街上卖钱还债了，留下的勉强够我们一家人吃。本来我们今年应该有过年的粮食的，可是爷爷突然生病死了，为了埋爷爷，爸爸把准备过年吃的粮食卖了，所以，我们过年就没粮食了。”
　　 路芷薇似懂非懂地看着路芷清，按着肚子道：“姐姐，我肚子好饿，爸爸妈妈什么时候能借到粮食啊？”
　　 路海清也道：“姐姐，我也好饿。”
　　 这时，路芷清的肚子也咕咕咕地响了起来，路芷清按了按肚子，看了看路芷薇，又看了看路海清，低头把本子翻了一页，用铅笔在本子上画了起来，画了一会儿后，起身将本子拿给路芷薇道：“薇薇，来，姐姐给你吃饼，吃了饼就不饿了。”
　　 路芷薇看了看本子上画的饼，又抬头看了看路芷清，然后低头在本子上舔了几下。
　　 “薇薇，好吃吗？”路芷清见路芷薇点了点头，又道：“还饿吗？”
　　 路海清瞪着路芷清道：“姐姐，你又学人家画饼充饥，光骗薇薇。”
　　 路芷清瞪了路海清一眼道：“就你聪明，等下薇薇哭了你哄。”
　　 就在这时，路芷薇的妈妈刘英在门外跺了几下脚，弄掉鞋底的泥巴后，才走进屋里。随后，她找出一个大竹框，拉上路芷薇就往外走。
　　 路芷薇跟着刘英首先来到了邻居家，此时邻居家夫妻俩正在厨房炸油条。
　　 “嫂子，你家饺子包了没？油条炸了没？”女邻居见她们进屋，边和刘英打招呼，边给路芷薇拿了根油条。
　　 刘英看着大口大口地吃着油条的路芷薇，吞了口吐沫，叹着气道：“别说饺子、油条了，我们家今年比去年还可怜，到现在娃们午饭都还没吃到。都怪我和她爸无能，交了粮食任务，还了别人一些债后，现在连年都没法过了！”
　　 邻居听后，看了看刘英胳膊上挎的竹框，立马回头捧了几根油条放进她的竹框里：“嫂子，我们家也不宽裕，这几根油条你们先垫垫肚子。”
　　 “谢谢妹子，谢谢……”刘英说着感激的话，拉着路芷薇又去了下一家。当她们走过了整个村子的时候，天已大黑，她们的竹框也装得满满的了。
　　 路芷薇被刘英拉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看着满框的油条，路芷薇以为她们接下来就该回家了，可是，刘英却带着她走进了一间低矮的土墙屋里。她走进屋里四处打量，只见门口打着一个灶台，东墙边一个小桌上点着一盏煤油灯，后墙边支着一铺床，床边坐着一个和路芷薇一般大小的男孩儿，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正坐在一个小凳子上，给小男孩儿洗着脚。
　　 老奶奶听到动静，回头一看是她们，便慢慢站了起来：“英娃子，你们这是打哪儿来的？”老奶奶看了看满框的油条又道，“咋弄这么多油条啊？”
　　 “唉！”刘英叹着气，把竹筐放在了灶台上，又道：“我们要饭过来的，要了不少油条，给你和军军分点儿，好歹咱们都先把年过了。”
　　 听了刘英的话，老奶奶眨了眨浑浊的眼睛，叹道：“英娃子，你把油条都拿回去吧，你看薇薇和她哥哥姐姐们都皮包骨头，也怪可怜。”
　　 “没事儿，他们瘦是瘦，都精神得很。”刘英说着，从案板上拿了个瓷盆，把瓷盆装满后，放到空锅里盖好，才再次扛起竹筐道，“老五婶，你们早点儿休息吧，我们先回家了。”
　　 在回家的途中，路芷薇抬头看着黑暗中的刘英道：“妈妈，为什么要把油条分给五奶奶，我们自己都不够吃呢！”
　　 刘英拉着路芷薇边走边道：“妈妈生了你后没吃到好饭，害得你也没奶吃，你整天饿得哇哇哭，五奶奶知道后，就把你抱去她家，让军军的妈妈给你喂奶，你才没有被饿死。现在军军的爸爸死了，妈妈又走了，只剩他和五奶奶相依为命，生活很困难。我们不能忘恩，有吃的时候给他们分一点儿，让他们也能活下去。”
　　 “我们不能忘恩……我们不能忘恩……”路芷薇一路想着这句话，和李英一起回到了家里。
　　 二十七年后的春天，路芷薇带着孩子们回娘家，从邻居家门口经过的时候，看到邻居家的儿子愁眉苦脸地坐在门口，于是便问着：“冬生哥，你咋了？”
　　 冬生道：“你嫂子得了癌症，我借来借去都没凑够给她看病的钱……”
　　 此时，路芷薇想起了冬生的母亲曾给过她家的帮助，同时也想起了刘英曾和她说过的话，于是安慰了冬生几句后，就慌忙回到了家里。她把两个孩子留在了娘家，又骑着车赶到了镇上的银行，取了一千块钱，让她爸爸路民生拿去给冬生。
　　 路民生拿着钱去了冬生家，将钱递给冬生的时候说：“冬生，这是你薇薇妹妹的一千块钱，她让我把钱给你，说不要你还了，叫你抓紧时间给勤娃看病。”
　　
　　 冬生接过钱道：“谢谢大伯，也谢谢薇薇……”
　　 这时，冬生的儿子道：“爷爷，你们全家都是好人，你们比我们亲戚跟我们还亲。我们亲戚怕我们还不起钱，都不肯借钱给我们，而你们还主动拿钱给我们，还不要我们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