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五年五月十三日,晴。我由北京回到雨过天晴的信阳平桥，提着行李站在阳光铺满的平桥大道上，回想着在这里谋生的这些年，五味陈杂涌上心头。曾经的姹紫嫣红，莺歌燕舞；曾经的权利争霸，色情交易，早已遁入时空，消失得无影无踪。花开花落，云卷云舒，爱恨情仇，缘聚缘散，悲欢更迭，世事变迁，都抵不过似水流年，令人感慨无限！莫道人生苦短；莫说追梦已晚，很想趁着夕阳还没落山，追上去扯一把晚霞，寄予心的眷恋。我能不能、敢不敢、用纤弱的文笔崛起平桥大道上经历过的那些不堪回首的殇，捡起被流年里的断片残章？
　　 邻居嫂子笑着走近我，问道：“你发型屋关门恁多天，上哪儿去了？听说有人在信阳市火车站碰得你，你找个男人一起去旅游度蜜月去了……”背负口舌之扰的痛苦已成过去，已成习惯，我朝她嘻嘻一笑了之，打开发型屋门，清洗之后，有头来就搞活，没头来就写《平桥大道上的峥嵘岁月》。
　　 我在平桥道上一间简陋的发型屋里坚守了二十多年，面朝一个喧嚣的时代，纷繁复杂的社会，送走多少个夕阳黄昏，迎来多少个旭日早晨，接触着良莠不齐、形形色色的人们；接触着人生的大课堂，在大课堂里经历着人世风雨悲欢。如果我那两本厚厚的日记不是因为下大雨发型屋里进水泡烂了，也许我还能重回过去的时光，那里好像堆砌着我一生的梦。多少回美梦醒来时，是失落，噩梦醒来时，是欣喜。
　　 我用半年时间写《平桥大道上的峥嵘岁月》这篇散文，估计有二十五万字左右。这篇散文写第三大节时，甘肃作家石凌来读后留言道：“国燕的散文就是当代底层生活的浮世绘，有萧红的风格。期待更好！”她这句话无形中给了我鼓励和勇气。写到第四节的时候，安徽作家熊炳凤在电话里提醒道：“妹妹，我感觉你写的这些都是真人真事，可担心你会招惹麻烦。”我笑道：“有些人的名字改过；有些事的时间错过，应该不要紧的，既然写了就不怕，不能睁眼说瞎话，更不能弃真实而不顾。许多事情经历过了，能够说出来就是一种坦然。至于说自己的心态如何，不是自己所能强求的，更不是别人可以左右的，就让一切自在随心吧！”
　　 全文将要结束那天，博友芭蕉客也道：“你写信阳散文的那一节，估计信阳文联的人看了就不喜欢……”“活自己的，写自己的，才不在乎谁的脸色，谁不喜欢都于我无关。有些人，有些事，有些话粗犷至极，我也写出来了。你瞧得惯也好，瞧不惯也罢，真实的我就搁那儿得，不喜欢就当没瞧着。真实的事物，就是那样，即便是低俗下流的，那就是市井江湖本真的面目。你得空可以来信阳走访平桥大道，我就打那种环境活过来的。”我解释道。芭蕉客嘿嘿笑道：“我跟你一样，也是写自己的，不在乎别人咋看，只是好心提醒你，别到时候怨我没提醒你哈。”他说罢，哈哈笑了。我也笑了，笑自己只是个走在文学的边缘人，从未因信阳散文不选择我，就心生记恨，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世上岂不是有太多不可原谅之处？文学在我心里、眼里广阔得像大海，我只是个走在浩瀚文学海边的边沿人，信阳文联没人会在意我的，善良热心肠的芭蕉客替我多情了。
　　 我在《平桥大道上的峥嵘岁月》里写出了国运，我运，大千世界，芸芸众生相，由辛辣粗粝，慢慢地随着年轮社会升华到文艺。我二十出头就来到信阳平桥大道上，在这地坡的经历不是说忘就能忘得了的，零零碎碎写出来算是纪实，也是怀念我人生的最好，最宝贵的时光吧。这篇散文，我要一字一句一节的读，微笑着读，含着泪读。
　　 曾经有个QQ好友给我留言,道：“你本身就是一篇大文章，你还在写文章……”他说得很对，近年，我是一如既往地把每天的遭遇宣泄出来，几乎天天夜晚都会在QQ说说里记下三言两语，或是沉思后的感想。我在QQ空间的说说里写过很多杂乱无章的日记。日记里有很多错别字和病句，读着令人啼笑皆非，凡是我的QQ好友都见证过。平桥大道值得一书，是一种社会真实写照。写之前，我想过这样写是很难走进当代高雅的“纯文学”圈子里。尽管不是唯美、空灵、雅致的，还是把《平桥大道上的峥嵘岁月》写出来了，把人性的真善美丑都晾晒在阳光下。
　　 在辗转不眠的夜里，泪水几回打湿自己，想把过去的时光遗忘，没想到如今的我像一只孤独的夜莺，把过往的喜怒哀乐在静夜吟唱。遗憾，我不是夜莺，也没夜莺的自由。我是心存理想和梦想的人，得束缚自己，捆绑自己，尽力坚守发型屋。很想有人懂我这样的文字；很想文字遇知音。值得庆幸的是世间还有《千高原》这本民办的文学刊物，用心倾听来自社会底层作者的声音，以海纳百川的姿态正真抵达文化现场，体现当代文学的大担当。​
　　 如果没有一回又一回的北京之行，听那些个名家讲课，我不一定有勇气把《平桥大道上的峥嵘岁月》写出来。每回上北京，总想逮着机会听名家讲课，点评文章。有的文友得了奖状，不听课，趁机游玩去了。我发的是辛辛苦苦挣来的钱，才得以坐在这难得的课堂上，不管精神状态多么糟糕，就算趴在课桌上闭着眼听，也坚持着。其实，我也很想走进长城；走进天安门；走进颐和园遗址；走进鲁迅博物馆的大门，等诸多北京景点，总也舍不得钱和时间……上北京回来都可心疼钱，为此还对花姐唠叨过：“上北京交住宿费时，瞧着人家要发票，我也要发票，人家要发票回单位报销，我要发票留作纪念。想想小时候，没机会听老师讲课，还有情可原。现在自己当家做主了，再没机会听老师讲课只能怪自己，于是揣着辛辛苦苦积攒的钱北上。”花姐道：“燕子别心疼钱，这个钱属于文化消费，花的值得，太值得了！”我笑了，笑出咸涩的泪水心里才舒坦。
　　 今年五月进京，听李应该，冯秋子，张守仁，梅纾，苏伟等老师讲课，我和头前一样，也没记成笔记，不过，他们讲的那些细节和经典的话语，都沉入我脑海里了。我像一棵久旱的禾苗，迎来一场透犁雨，回到平桥大道上就想着尽情地伸茎展叶。我写着《平桥大道上的峥嵘岁月》，发现漫漫人生路好似文字的积累，非得亲自走过去，那些人和事经历了岁月沉淀之后，屹然变成了自己人生的阅历，因此，写得还算突溜。有时写着写着，很想逃离那种悲伤的疼痛，可是我逃不了，也不能逃。​我读过苏伟文中有一句：“陀思妥耶夫斯基所理解的底层弱者，除了精神麻木外，还有受困于物质和肉体之累,绝大多数是挣扎在泥淖中的泥鳅……”总觉着他是说我的。
　　 时常在微博里瞧着文友们群聚采风的照片，和为了写作下乡体验生活的消息，很眼羡他们。我只能守着发型屋为生计忙碌，同时关注自己所在的周围坏境，写自己所在的坏境。比如说:这个季节，平桥大道上的国家粮食储备库大门左边的慢车道被小商贩占用着，右边的被粮贩子占用着。一天天的，会有几十辆装满稻谷的车一直排到援越桥的涵洞口。有时会停六七天，好在是晴天。来我发型屋里找开水喝的粮贩子叹息着，噘道：“日他姐，这年头儿挣个钱比吃屎还难，俺在驾驶娄里卷几夜了，还是卸不了车……”
　　 此刻，正对我门口的慢车道上有八个收破烂的三轮车停那儿，八个白头发老头在梧桐树下席地而坐，围在一起斗地主，个个都乐得咧着大嘴笑。他们好像是打乡下进城不久，丝毫没有阻碍交通的意识。​
　　 有人说熟悉的地坡没风景，我却不以为然。我想山，就可以找借口跑后院的楼顶上朝城南眺望那连绵的远山，山四季转变都能尽收眼底。特别是每年重阳节的傍晚，我都会跑后院楼顶上眺望远山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笼罩着淡淡的橘黄色轻纱，轻纱好像在风中飞扬，那是迷蒙醉人的美，有种温暖的喜悦在心里发芽儿。
　　 直到暮霭溟濛，群鸟归林，我才恋恋不舍地走下楼。我发现置身不同坏境、位置、角度，能写出不同文字。相信我置身软款温柔的境地，也可以出优雅唯美的散文。熟悉的地坡有很多写作素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就像我在平桥大道上住久了，听到可多事，见到各种各样的人，这些都可以成为我笔下的素材。
　　 伟大的无产阶级作家高尔基名人语录上有这样一句话：“写作就好像你是一个裁决正义和非正义的一个见证人。”我和这句话有同感。
　　 一个星期前一天的夜半，平桥大道当间竖起一道长长的栏杆。从那天起，原本还算通畅的大道，每到傍晚十分，开始变得拥堵，有时由平西那座援越桥堵到黄明江医院那个三岔路口；有时一直堵到万象城楼下的亚兴超市门口，车水马龙，壮观极了。我沿大道走着瞧越野，本田，宝马，上海大众，路虎，豪华版的大奔等，可吸引眼球。老顾客来了，笑道：“你不守店，在大道上瞎跑啥子？”我道：“欣赏豪车。”顾客叹息道：“这车都没看头，想看豪车上大城市去。我在湖南搞工程，瞧着一个胖老头子开的是两百多万的车。一百多万的，奥迪A8几十万的车多的是。咱信阳这多半都是些一二十万……”我想起九十年代初，平桥大道上奔跑的除了三叉机，就是昌河，最稀罕的就是难得一见的红旗，桑塔纳，听说桑塔纳都是当官儿才能坐的，大道旧时风景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而今，大道堵车最长时间达一个小时左右，任救护车不停地呼救，大道依然堵得水泄不通。​
　　 今晌午，顾客把车停在路南边，跳过栏杆来理发。我道：“小伙子要讲文明，哪能跳栏杆，有伤大雅哈。小伙子笑道：“倒车实在不方便，容易堵车。九月份，我看见你穿着玫红色的风衣，发白色的牛仔裤，纯白运动鞋，手提一个大茶壶，也在翻栏杆。我那天休息，在买钓鱼竿，别以为你换了马甲就没人认得你，谁能和你比，你多优雅？”我笑道：“没错，那天晌午，我烧水的大茶壶坏了，上平桥大道东头去找人修。回来的路上要上超市买洗发精，碰巧手机响了，是老顾客急着要理发，上火车站撵车。我想把他的头理了，就能把修茶壶的钱挣回来，害怕老顾客跑旁边理发店去，急得跳栏杆。我跳了栏杆就后悔了，感觉有可多双眼晴望着得，很后悔。以后，我大不了跑快点儿，绝不会再跳栏杆了，接受这道栏杆的束缚，咱也当个文明人。”小顾客嘿嘿地笑道：“跳栏杆是不雅哈，幸好咱这平桥大道上监控少。”
　　 又来个老顾客气得噘道：“熊人吃饱饭没事干，爪把宽的大道横个啥求栏杆？半个小时走了几十米远，屁股大一个城市，堵恁长时间,活打渣子不？头发理了，我就不信它还堵。”小顾客，笑道：“搞道栏杆横在平桥大道上，说明这个城市在向文明发展的标志。羊山新区每条道路上都横的有栏杆，不给平桥大道上横道栏杆显得不是那么回事……”因为堵车，我发型屋里来了个崭新的顾客。
　　 三十来米宽的平桥大道，慢车道上划有停车带，还有小商贩霸占，快车道夹杂着骑摩托车和骑自行车的，望着的确很骇人。听城管执法的顾客道：“平桥中心大道和人民路都是这样，那些摆摊的很过分，实在没法整，你咋说人家都不听，习大大当家为民做主，我们城管执法人不敢动手了，说轻了没人听，说重了我们得挨打，我们还手，工作就得丢……”我真心希望那些个摆摊的人们自觉些，有习大大保护你也别太过分了，比我当年，你们简直是太有福气了。平桥大道上每天都有稀奇古怪的故事在上演，我只写这一篇足够了。
　　 博友小溪细水留言道：“一口气读完了好友《平桥大道上的峥嵘岁月》，虽然长了些，但却看得很投入，很过瘾！看罢深思，心里不由得冲出一股股心酸，一条大道居住着各色人等，众生百态，鱼龙混杂，弱肉强食，灾难丛生。身处底层的人们，生活是多么不易。一个女人为了生存，要受坏人的气，要吃恶人的亏，要被富人歧视，要挨腐败官员的欺辱。为了尊严要与虎狼相斗，要与邪恶抗争，要与侵害自己利益的行为周旋，甚至要用自己的生命来保卫自己的人格和公平。我为作者的不幸而难过；为社会不公而愤怒；为败坏的社会风气而悲哀；更为一些政府官员的乱作为而心痛！也为那条见证了历史的平桥大道而感叹！好在于这条不堪卒目的大道上，还有一位出污泥而不染的黄妮！”
　　 “一个小小的发型屋；一个善良正直的理发师，二十多年如一日，顽强地屹立在这条平桥大道上，凭着自己的勤劳和本分，拼将一腔爱心和情义，却难以在这条险恶的大道上立足安身，最终不仅身心交瘁，还落下了难愈的疾病和创伤，这即让人气愤填膺，又让人倍加心疼！作者身处险恶，境遇坎坷，却从容不迫，抑恶扬善，百折不挠，敢做敢为，其人品令人钦佩，其精神让人敬仰！”
　　 “作者文笔流畅，语言朴实，心系百姓，情感真挚，讲亲身经历，写身边故事，娓娓道来，心平气静，透过现象，揭露本质，通过平桥大道上的悲欢故事，给人们以心灵启迪，令人震聋发聩，不由得掩卷长叹，人善人欺天不欺，善恶有报终有时！真诚祝愿博主今后生活幸福，平安健康！”​​
　　 读着博友小溪细水给予《平桥大道上的峥嵘岁月》如此好评，我不晓得该怎样表达自己的喜悦，打心底感谢小溪细水赏读、点评、辛苦。令我羞愧的是小溪细水拿我比喻莲花，莲花是我膜拜的对象。有诗人云：“在喧嚣的尘世\\谁静若处子\\谁就是尘世里的白莲……”而我活在市井，与世俗为伍，追逐小利，可想每天都能吃上红房子的点心；可想穿上江南布衣；可想有机会听教师讲汉语言……也曾怜惜过自己的渺小卑微，幸好，渺小卑微的生命因文学而灵动。夜枕泛黄的唐诗宋词元曲，滋润了我干枯的心，沉厚丰盈了我人生的梦境，以低处的历练，向高处的诗意人生靠近，感谢书香浸染我多难多灾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