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去俄罗斯出公差，在车里雅宾斯克城附近的乡下小住，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记得当汽车开进柯耶尔卡农场休养所的大栅栏门，第一眼看见那些五颜六色的小木屋时，我觉得我们简直成了森林中的小矮人了，感觉特别好。
　　 这里是农场为我们考察组安排的住处。休养所位于一座森林的边缘，离农场中心有3公里多的路程，距车里雅宾斯克城有100多公里，往城里的方向就是走上一个小时也看不见一个人影。
　　 我们住在院子里最大的一间房子里，黄的墙，天蓝色的窗户，12个人分别住进了4个房间，俨然一个集体宿舍，发给每个人的一尺见方的大羽绒枕头使人感到新鲜，作为被子的那一床薄薄的床单却让好多人犯愁了，就盖这个？夜里不冷？
　　 后来我们渐渐了解了，电在这里被充分地利用着。厨房里电炉的四个炉盘，每个都是一千瓦，下面还有烤箱。作为工作室、会议室、餐厅、电视室的那个大房间里，安了12盏40瓦的日光灯。供暖的电加热器为20千瓦，暖气一直要供应到5月份。屋子里很暖和，可以只穿衬衫。每天出门进门，必须频繁地穿衣脱衣，很麻烦。由于长期生活在四川那种温湿的环境里，不习惯这种人造的温暖，不少人口干舌燥，有的人浑身发痒，更有甚者成天昏昏欲睡，我们把这些现象统称为“温室综合症”。
　　 那温暖的房子里是没有厕所的，要方便得出门走20多米，到院子外头去。其实，那院墙也不过是一人高的木栅栏。我们把离得最近的两个厕所称为一号“哨所”和二号“哨所”，因为它们极像军人站岗的那种小木头房子。清晨，“哨所”的屋顶上滴滴答答地跌落着树上的露珠，蹦跳着小鸟，你会觉得这“哨所”还是满有味道的。据说夜里可能有狼（当时是4月，附近的林子里还有半尺厚的积雪），吓得有的人从下午就不敢喝水，免得夜里起来。所以，有趣和使用并不成正比。
　　 与冰箱、电视机、灯火辉煌极不相称的是厨房里没有自来水，要用桶到河边的水泵房去提水，用过的水还得一桶一桶地提出去倒，我们的一位工程师到处看了一圈，觉得要把水管接到厨房里是很方便的事，挖下水道也不麻烦。当地人为什么不这样作呢？我们只好将就着，算是入乡随俗吧。于是男同胞们排出值日表，挽起袖子，甩开膀子，辛辛苦苦地提水、倒水。后来，农场给我们派来一辆水罐车停在院子里，算是给大家减轻了劳动强度。
　　 俄罗斯人是没有喝开水的习惯的，我们幸好守着个厨房，可以自己烧开水，得以维持天天泡茶的习惯。
　　 开水的问题可以自己解决，吃饭就不以我们自己的意志为转移了。农场派他们食堂的主任厨师娜塔莎专门给我们做饭，做的自然是标准的俄式西餐，第一道凉菜，第二道汤，第三道热食，然后是饮料……娜塔莎常常需要回家照顾她的几个孩子，就把饭做好了放在那里，让我们自己热了吃。于是我们也不管它是第几道，统统端上桌，爱怎么吃就怎么吃。
　　 每天早上喝的牛奶，是娜塔莎直接从奶牛场带来的，还有股热乎乎的劲儿，也不烧，就那么喝下去，新鲜得醉人。最让我们感到不习惯的是新鲜蔬菜少，猪肉也很少，大量的是牛肉、鱼和奶油，不管是清汤、浓汤、土豆泥还是面食、稀饭以及因为烹调方法不同而显得半生不熟的大米饭都用奶油拌得油腻腻的。我们自嘲从食草动物变成了食肉动物，但食草习性不变，连皮切成片的生黄瓜，浇上奶油，连盐都不放，仍然吃得津津有味，摆在沙拉上作为装饰的那一段有着三四片叶子的老芹菜，很少有人丢了的。从国内带去的豆瓣酱、辣椒面、花椒面都极其节约地吃了很长的时间。有一次，有人拿出一包珍藏了很久的榨菜招待大家，不小心掉了一根在地板上，马上捡起来立即放进嘴里，还连声说：“真可惜，真可惜。”饭桌上，不时有人怀念泡菜、凉粉、回锅肉、火锅，还有麻辣烫……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仍然得把那些油腻腻的东西一盘一盘地吞下去。
　　 休养所里另外的几所小房子平时一到礼拜五就有人来度周末，这段时间因为住着我们这一伙老外，来人一律被谢绝。于是和我们交往的除了来谈工作的，就只有看房子的彼得罗维奇夫妇和厨师娜塔莎了。除了翻译，大多数人都有语言不通的困难，和俄罗斯人交谈时，双方都把自己的话拆开来，使劲儿地把每一个字都讲得很慢、很清楚，以为这样就能让对方听懂，结果仍然互不理解。和彼得罗维奇夫妇的交流仅限于“你好”、“谢谢”和“再见”。和娜塔莎只好“指物说话”，另加摇头和点头。有一个星期天娜塔莎该来而没有来，大家都怀疑是否因为前一天留在家里的人和她点头、摇头搞错了意思。我们中的几位老头子发现动物的语言世界通用，和院子里那三条漂亮的狗交上了朋友，其中那条我们把它叫作“嘻皮士”的小狗一看见中国老头就“汪汪”直叫，想从他们手里得到面包。
　　 我们在休养所住了半个月，常常在浓荫蔽日的林子里散步，吸饱了新鲜空气。品尝过清凉的泉水和据说能医治百病的白桦树汁。坐在小河边的草地上看那些有着托尔斯泰式的大胡子的大叔们钓鱼……那段日子，让我们领略了俄罗斯乡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