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渔舟】未接来电(小说)
(一)
乔辉从密不透风的公交车上挤下来,衬衫和西裤都汗津津的贴在身上,他把上衣的扣子解开几粒,又把束在腰里的下摆拽出来,还是缓解不了周身的闷热。他皱着眉头望望明晃晃的太阳,想想自己还要步行十几分钟才能到家,那狼狈样得像极了一条在岸上行走的鱼。他嘴里低低的吐出一句脏话,内心越发的焦躁起来。他掏出一颗烟靠着站牌,闷着头吸了一阵,胸口总算舒服了些。回到家,老婆大人是不准他吸烟的,并且还要搜身。他自嘲的笑笑,把空瘪瘪的烟盒随手扔进了垃圾桶,再嚼一颗薄荷味的口香糖。乔辉这才迈开腿朝家里走去。
快到小区门口时,乔辉接到老婆红叶的指示,要他捎一些青菜回来,女儿小璐也冲着话筒脆生生的喊:爸爸,我要吃金手指葡萄。乔辉对着话筒说了一连串的好好好。
听到女儿的声音,乔辉心里舒畅了不少,不由得又佩服起老婆的神机妙算。不知道红叶从什么时候练就了诸葛亮察言观色能掐会算的本领,他几点几分到家,她都能算计的分毫不差,甚至能推算出他此刻经过哪个路口。他偶尔在外面吸了烟,在衣服上喷上香水,红叶也能嗅出蛛丝马迹。
乔辉拎着些青菜和水果跨进家门,轻轻抱了抱女儿,就折身走进卫生间去冲凉。
五六分钟后,他换了短裤背心出来。红叶冲着茶几向他努努嘴:喏,你的手机响了三次了,我在厨房洗菜也没来得及接,我看了看是陌生号码。
随即,红叶又用揶揄地口气说道:该不是你在外面的小情人吧?好大胆的胆子,电话都打到家里来了。
六岁的女儿边吃葡萄边插嘴:爸爸,我知道小情人就是“小三”。
乔辉哭笑不得的连连否认:红叶,你守着孩子瞎说什么呀,我几斤几两你还不清楚,这号码是外地的,搞不好又是那些无聊的骗子电话。
乔辉心里却敲起了边鼓:这电话难道是素素的,或者是叶兰的?
这样想着时,他的额头上不觉涔涔的冒出了冷汗,他赶紧走到女儿身边说:璐璐,你摸摸爸爸的额头热不热,爸爸要打喷嚏了。
红叶的目光刀子一样剜过来,深深地看他一眼,扭头进了厨房。乔辉心里暗暗叫苦:今晚上恐怕要三堂会审了,好事又泡汤了。
(二)
叶兰是乔辉的初恋,也是他的大学同学。各奔东西之后,几年内杳无音讯,只辗转听说,她嫁了个“富二代”,生了个男孩。乔辉一度以为叶兰的小日子应该是过得蛮滋润的。
乔辉也有小男人的阴暗心理:前女友嫁得好了,他心里就酸溜溜的,毕竟是自己不如人啊。嫁的差了,他反而沾沾自喜,让你当初有眼无珠。
就是抱着这种酸溜溜的心理,乔辉激不起一点和叶兰再联系的欲望。倒是叶兰却通过同学群联系上了他,还加了他的微信。私聊时说起彼此的近况,乔辉才知道这几年叶兰过得并不舒心。“富二代”是个花花公子,结婚才一年多,就被叶兰捉奸在床。叶兰性子刚烈,眼里揉不得沙子,分了点家产,带着孩子就搬出了“豪门”。已经自己单过了好几年了。
两人又回忆起恋爱时的美好时光,同情加上曾经的恋情,乔辉埋藏的很深的情愫又开始萌芽了。他对叶兰说: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开口。叶兰发过来一个字:嗯。
乔辉想象此时叶兰一定是红了眼圈轻咬着嘴唇,微微侧着头,一缕长发柔柔的垂下来,让人满是怜惜。
他和叶兰的往事,乔辉很早就对红叶招供过,但最近的这次私聊,乔辉却没敢提起。也许是怕红叶打翻了醋坛子,也许是自己想留一点余地以便想入非非。
至于素素,他就更不敢泄露风声了。那是他唯一的一次风流韵事。
素素比他晚几年进公司,小姑娘当时清纯可人,虚心好学。乔辉是素素工作上的前辈,而且还是他们企划部的主管。小姑娘好像从一开始就对文质彬彬的乔辉很有好感,休息时,她会给乔辉端杯咖啡,午餐时帮乔辉带盒饭。工作和生活中的烦恼也习惯絮絮地跟乔辉倾诉。
对面坐着个温情脉脉的姑娘,当真是赏心悦目,何况这美女还对自己青眼有加。那一阵,乔辉是精神焕发,走起路来都轻飘飘的,工作也得心应手。每次出差,乔辉照例要给本部门的同事带礼物,给素素的那份总是最特别。有人起哄,他就笑笑说:人家是新人,又是小姑娘,你们这些前辈也好意思跟着攀比。此时,素素总是红了脸,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一直望到乔辉的心里去。
但是“使君有妇”,素素是清楚的,所以两人的交往都很有分寸,仅限于工作来往,谁也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事情发生在素素离职的那一天。
那天下班后,两人并肩走出公司的大门。素素叫住了乔辉:乔大哥,我请你吃饭,有重要的事要对你说。小姑娘可怜兮兮又无比坚定的望着他,那眼神让他无法拒绝。他便给红叶打了个电话,谎称自己要陪着部长应酬,要很晚才能回家。红叶知道在这样的大公司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陪着部长应酬的,就喜滋滋的答应了,还鼓励乔辉:老公加油,好好表现,会加薪的哦。
那天晚上两人吃了西餐,都喝了点红酒,素素突然泪眼盈盈:乔大哥,我已提交了离职申请,父母让我回到他们身边工作。可是,我,我舍不得你们,我舍不得你……
事情有点突然。乔辉一下子懵了:你今天上班时怎么不告诉大家,我组织一下同事给你饯行。你这也走得太突然了。
素素却说:不,我不想惊动大家,我只想跟你一个人告别。有些话我要告诉你,否则再没有机会了。
素素说着又倒满了酒杯一饮而尽。“乔大哥,我喝醉了我才敢跟你说,我喜欢你,从第一眼就喜欢。我知道不应该,可是我管不了自己的心。”
乔辉怔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走出餐厅时,素素已经是脚步踉跄。乔辉轻轻的搀着她。
深秋的夜晚已经有了浓浓寒意,落叶翻飞着,让人陡然生出许多的离情别绪。在幽暗的路灯下,素素紧紧的抱住了乔辉,然后在乔辉的唇上印下雨点般的吻。抱着这娇喘吁吁的身躯,看着这张梨花带雨的脸,乔辉再也把持不住,体内的火苗噌一下窜出来。两人的身体一路纠缠着,又一起放倒在宾馆的大床上。
这销魂的一夜从此烙在乔辉的记忆深处,只在独自一人时,翻出来细细品味,每一个细节都被压抑着的欲望贪婪的抚摸。
素素蝴蝶一样的飞走后,两人再无联系。有一次,乔辉喝醉了酒,拨打素素从前的号码,语音提示该号码为空号。
(三)
红叶熬了小米粥,晚饭还得待一会开始。乔辉便要领着璐璐出去散步,下了楼才想起手机忘带了。搁在平时,乔辉是不会再爬上五楼来拿手机的。但这次,他莫名的心虚。他怕万一再来了电话,万一真的是叶兰或者素素的,碰巧被红叶接了,那就不是跪搓板这么简单了,就红叶这火爆脾气得闹得鸡飞狗跳,搞不好,好好的家都要散了。
“咚咚咚”返回来,乔辉抄了手机就走,嘴里说着:女儿在下边等着呢,我得赶紧。
出人意料的是,晚上就寝,红叶并没有再不依不饶的追问电话的事。心虚加上感激,乔辉在床上便非常主动和卖力,红叶也“啊啊啊”的回应着,两人几乎在同时到达了高潮。这是在性事上两人难得默契的一次。
第二天一上班,乔辉就赶忙用办公室的电话拨打这个号码,铃声响了好一会,一个男人才接起来,冲着话筒喊:喂喂喂,你找谁?乔辉赶紧说:对不起,我打错了。他听到那男人气咻咻地骂了一句:神经病!
挂了电话,乔辉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可是隐隐的,又有一股莫名的失落感烟雾般席卷上来。
乔辉不由得咳嗽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