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酒家】风吹季节(散文)
“春雨惊春清谷天”,季节不等人。过了惊蛰,三月的风,去掉了一些无情的冷,收敛了狂野的心性。或许,是吸吮了阳光散发出来的暖,呼出的气息也变得温和,变得柔软,变得爱意无限。敞开宽广的胸怀,容纳荒凉与繁华,包容尘世间是非曲直与善恶美丑。
风吹过一座座山,那山就脱掉暗淡无光的灰色,不再死气沉沉,露出本色的浅青,脊背挺直,像魁梧健壮、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风吹过一条条河流,那河水由高而低、顺势“哗啦啦”地向前奔流着;面对迎面而来的阻碍,低头绕行屈服着;面对有意无意投石激起的浪花,莫不做声淡然沉淀着,如卑微柔弱的女子。风吹过一片片田野,那田野里的禾苗,睁开惺忪的眼睛,仰望头顶的天空,如一茬茬待培育的幼苗,渴望浇灌、除草、施肥和光照。半空中,三两只小鸟儿忽扇忽扇翅膀,在蓝天下舒展着灵巧的身姿,风一样的自由,像懵懂无知的少年。
风拂过一排排树木,枯枝摇曳着向春天招手,摇摆着吐出鲜嫩的绿芽儿,如历经沧桑伫立在风中的父辈,静观云卷云舒,静看花开花落,静悟离合悲欢,静品人情冷暖。风抚慰过花朵儿,那些桃花,粉的娇嫩;梨花,白的纯洁;海棠,艳的明丽;樱花的心事再也裹不住。一簇簇,一朵朵,一枝枝,赶趟似的争挤着竞相绽放,似垂眉娇羞的少女。
风抚摸过地面,贴紧在地皮上那些枯黄瘫软的小草,便有了生机,从乱蓬蓬之中冒出一叶直挺挺的鲜绿,车前子、荠荠菜、蒿草、蒲公英、狗尾草,叫上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商量好似的,同时吐绿。村庄的河边上,小路旁,田间地头,坡前屋后;城市的园林里,便道两旁,绿化带中央,随处可见。它们不择地势,无论城里还是乡下,见缝插针,哪怕石缝里也能挤出身,平凡而普通,自然而朴实,如我们真实的每一个人。
六月的风是有思想的,是变化多样的。
乡下的清晨,阵阵清新的风,像个顽皮的孩子,能把你从香甜的睡梦中挠醒。叽叽喳喳清脆的鸟鸣,随着跳跃的脚步在枝头无拘无束地舞蹈,枝条晃动着,带着露珠的树叶晶莹碧绿,如翡翠。院子的里空气,似天然氧吧,深吸一口直达肺腑,神清气爽!
直不起头的炊烟,飘散着烟火味,农妇忙碌在灶台旁。栅栏里的几只鸡,“咕咕咕”叫着,红冠子、金外衣的大公鸡,昂首挺胸来来回回踱着方步,透过栅栏向四周张望着。各家的孩子们,吃完早饭,背起书包,撒腿出了家门,跑出胡同,三五成群上学去了,后面母亲们啰哩啰嗦的叮嘱,被一溜烟儿跑远的小背影,甩在家门口的石墩上。
男男女女扛起锄头,背起箩筐,零零散散向田间走去。一片片绿油油的庄稼,在风中起伏着,碧波荡漾,长势喜人。临近中午,阳光洒下一道道刺眼的金光,汗流浃背,汗水洒在土壤上,这时候一丝风也没有,人们收工,回家。午后,风像读懂了人们的期望,轻手轻脚吹来,带来了凉爽。
夕阳西下,落霞余晖映红了西山。人们捡起扔在地垄间的上衣,嗖,向右肩上一甩,拖起带着尘土卷起的两只裤脚,背对起落日。风,在田野里飘散,在天空中飘荡,吹在人们回转的小路上。晚饭后,人们席地而坐,在胡同口,或院子里,乘凉。孩子们绕着拉家常的大人堆,跑来跑去,咯咯咯爽朗的笑声,天真无邪,让夜空上的星星眨起羡慕的眼睛,闪烁着明亮。乡村的夜是安详的,是寂静的,人们睡眠中的呼吸都听得见呢!风,好奇地在窗前聆听,在夜色下静守。
九月的风最金贵,也最有权威。
立秋已过,风越来越多,越来越清。吹远了炎热,吹淡了云朵,吹蓝了天空;把翠绿渐渐吹黄,把田野吹成了沉甸甸的金色。秋风,吹弯了高粱的腰肢,吹开玉米排列整齐一排排的牙齿,吹沉了谷穗的头颅,吹黄了鸭梨,吹红了苹果的面庞,吹紫了葡萄,吹得石榴裂开了嘴儿,吹黑了辛劳人们的肌肤,吹喜了日子。风不停,继续吹。它要把五谷杂粮吹满仓,把人们春天的希望吹成握在手心里的衣食无忧,吹败饥荒。一筐筐装上车,一车车运回村庄,一片片晾晒在千家万户的屋顶上。
金风,吹开了菊花,吹来了天南地北高等院校红红的录取通知书,一只只小麻雀摇身变成了凤凰。
“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入了腊月,进入二九,滴水成冰。
前几年,北方的冬天,以凛冽刺骨的寒风为主,大雪纷飞也能遇上几场;而近几年,雾霾天气压倒了寒风,若想见到阳光,反倒成了冬日里的一种奢侈。
听不到北风怒吼,也不见寒风的影踪,树上的树叶,剩下几片枯叶高挑在光秃秃的枝条上,显得更加萧条,凄凉。田野里的麦苗,与枯草没什么两样,只不过一垄垄一行行排列的整齐些,耐寒些,多了些希望。那些苦苣,狗尾草,蒿草们似乎学会了隐身术。只有城市道边上,还有半黄半绿的草坪,与寒冬抗衡着,与雾霾对峙着;不畏惧,不退缩,不让步!
风是雪的使者,轻轻柔柔。入冬,第一场雪是雪粒,小雪节气前后飘了薄薄一层。第二场雪是雪花,大片大片的雪花,飘了一个小时左右,停了,落下来的雪片化成水,自己为没能与雪花合影而遗憾,只有等雪花再次飘来,再聆听它飘落的声音;看它旋舞的轻盈,看它用生命洗涤大地的污浊,用身躯覆盖漫山遍野的残痕。
冬日的乡村并不清寂,它有它独有的韵味,它沉浸在五谷酿酒飘香的喜悦里,那酒越来越浓,越陈越香……
风吹季节,也吹草木;吹岁月,也吹日子。
很不错的一篇,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