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舞】人瘦应如竹 (游记)
现今的人们,多喜欢瘦。
去九华山观过竹海,便在心中感叹,人瘦应如竹。
初到山脚下,便看到一簇簇的竹子,亭亭玉立在农舍旁,那竹子是瘦的,纤细秀逸,微风吹过,袅袅婷婷的摇摆中透着柔中有骨的风韵。
那转角走出的农家少女,绿衣黑裤,挑着担儿,沿着小路走向田野。少女像这迎风的竹,也袅袅婷婷地摇摆着,看似清秀瘦骨,却有几分风致饱满的韵味让你浮想。
越往山上走,竹子也更高大挺拔,像潇洒清奇的男子,透着一股坚毅的风骨,又透着蓬勃旺盛的阳刚之气。竹林掩映的竹舍里,住着朴素的守林人,山里的汉子,黝黑的脸庞,身手轻盈矫健。每天在寂静的山林巡走,看护着这里的竹子,植物,动物,鸟儿,在自然的王国里,度着寂静的人生。
看那胖胖的竹笋,比竹子还要粗。守林人告诉说:“竹子要在地下盘四五年的根,才会长出地面,竹笋露出地面就不再长粗了,只往高里长,几个月就能长十多米高。”
做人做事亦是如此,就像竹子一样耐心的吸收土壤里的营养,扩展自己的根系,当有一天足够强大了,就可以冲向自己的天空。
竹子的瘦是天然去雕饰的,无论竹的纤细柔美,还是竹的挺拔俊逸,都是我行我素的自然生长。身在苍莽竹海中,看一棵棵瘦劲孤高,自由向上的竹子,心也想像它们一样自由自在,孤傲狂放。
在竹文化园,一景一画,一书一词,都陪衬着竹的雅韵。那几块瘦石,衬着竹的轻盈。那清流小溪,映着竹的丰韵。那依窗而立的疏影,不知婆娑出多少清扬静谧。
文人们把梅兰竹菊比做四君子,称赞梅的傲雪开放,兰的空谷幽香,竹的潇洒有节,菊的冷艳坚贞。凸显了文人对生命意义的感悟。不过若论瘦的潇洒,必定是非竹莫属了。
人瘦若如梅,瘦便少了几分生机。读龚自珍的《病梅馆记》,古人赏梅“以曲为美,直则无姿,以欹为美,正则无景,以疏为美,密则无态。”古人赏瘦梅,以夭梅病梅为美。人若效仿瘦梅之美,岂不若东施效颦般贻笑大方。
人瘦若如兰菊,瘦便多了几分柔弱。李清照的一首醉花荫[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一边是萧瑟的秋风摇撼着羸弱的瘦菊,一边是布满相思的憔悴面容,凄清寂寥,黄花瘦人比黄花更瘦,这样的瘦岂不让人伤感。这样的苦吟也是不合现代时宜的。
文人喜欢竹子的瘦,是有一种精神和气节在里面的。刚直有节,不取媚于权贵,不阿谀奉承。“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虚心自持,挺直不弯,“未出土时便有节,及凌云处尚虚心。”
人瘦当如竹,如竹的劲节,如竹的虚空,如竹的天然去雕饰,如竹的清淡高雅,如竹的君子之风。
竹子的瘦,还有一种脱尘的雅韵。
去妙高禅祠,莽莽竹海掩映着山道,曲径通幽处,未入禅祠,心灵已被洗涤过一般。走过山道,迎面是六百六十六级台阶,这云梯般的台阶两旁亦是竹繁叶茂,竹叶时时拂着面颊,安抚着登山的劳累。
蹬上高耸在云梯之上的妙高禅寺,放眼望去,千层竹海,掩映着的农舍、水田,勾画出一幅幅人间绝美的画面。禅寺内绿竹掩映着红墙,庄严静谧,更显出它的神密圣洁。僧人们在这仙境般的境地,不知是否如《后汉书》所描述的隐士一样,“或隐居以求其志,或曲避以全其道,或静己以镇其躁,或去危以图其安,或垢俗以动其概,或疵物以激其清。”修得一身的仙风道骨。
登上大雄宝殿,在僧人的诵经声里,焚三柱清香,跪于莲花蒲团上,在佛的脚下,个人的悲喜是那么的渺小,功名利禄是那么的微不足道。站在观景台,极目远望,仿佛禅意已弥漫我的心经,那宁静致远的神韵,已占据我的灵魂。
绿竹掩映的鹿鸣庵,清幽雅静,那“鹿鸣”二字,让人联想起诗经里的“呦呦鹿鸣,食野之苹。”不知为何要寇在尼姑庵名上。在入门的过道间,墙上贴满了警示少女洁身自好的贴子,卫生常识,早孕的危害等等。心中油然生出敬意。
刚要往里走,老师太迎上来说;男性不得入内,女性可去大殿拜佛。隔门往里望去,一丛翠竹下站着一个小尼姑,生的眉清目秀,突然就想到了“红楼梦”里的妙玉,感叹在这浮噪的尘世,还有如此清新脱俗的槛外之人。想我这槛内之俗人,还是不去打扰她们的静修为好,便没有进庵,只在门外拍下一张小尼姑的侧影。
夜宿竹韵山庄,窗外景色清幽,卧榻柔软舒适,想着睡个好觉,刚睡意朦胧,便有叫声传来,叽叽叽,小鸟的叫声,咕咕咕,老鸟的叫声。想是近处有鸟妈妈哺着一窝小鸟,小鸟一叽叽,老鸟便咕咕,也是个尽职的鸟妈妈,只是搅了我的清梦,便起身出去探个究竟。
伫立在月光下,凉风如水,竹海低吟,一个人自由的享受和品味这份淡泊与安宁。这样的清幽令人心旷神怡,不在意风尘,不想世间烦忧,只有轻盈自如,只有生命的自在。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灵魂的归处。此情此景,叫我如何辜负:
初识竹林嗟见晚
爱怜倾慕意缠绵
岁寒相结常相守
又恐无词赋咏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