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习惯了每天深夜爬上网去，点燃一支烟，看淡蓝的烟雾在指尖弥散，有时只吸几口，只为，看那烟雾的弥散。寂寞是没有来由的，是不需要理由的，在这样的夜，不选择夜夜笙歌浓妆艳抹来掩饰，一任寂寞这样露出它的本色，
　　 我的QQ从来都拒绝陌生人的打扰，因为，他们的敲门方式无法打动我，或礼貌，或诱惑，这些与浓妆艳抹夜夜笙歌并无不同，我只是淡淡地吸一口指尖的烟，看屏幕上的文字在烟雾中淡去淡去……
　　 可是，我是个宿命的女子，很长时间以后我在回想那个和其他的夜并无不同的夜的时候，我依然相信。
　　 “我打扰了你的寂寞吗？”当我看到这些文字时，正打算点燃下一支烟，胸中荡起淡淡的涟漪，不知这能不能叫做心动，于是淡淡的将他加为好友，淡淡的回复：“不谈感情，这是我的游戏规则，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感情是于潜移默化中丝丝缕缕渗入骨髓的，水到则渠成，如何可谈呢？”
　　 笑！自认为不再相信任何的天长地久，对爱情很有免疫力的我讨厌文人式的酸腐，以为那些遮遮掩掩欲休还说的文字下终究掩盖不了欲望的本来面目，远不如那些直接的，哪怕只问你：做爱吗？来得真实。
　　 “如果只有性，一切会很简单，不过和吃饭睡觉一样的话题而已，做爱吗这三个字的含义和服务生问你点什么菜无异，那些道貌岸然的孔夫子的信仰者其实忘记了：食色性也，比起两千多年前的孔老先生，他们真是虚伪。当我淡淡的把这些文字发过去，他竟发了一个偷笑的表情，附之：君子好色取之伊心。
　　 一个愉快的夜。
　　 二
　　 白天，依旧忙碌。
　　 我很惊诧于自己的白昼与黑夜为何如此的不同，白昼的我，一袭职业装，周旋于各色人等之间，神色淡定，不患得患失，亦不为名利所累，我宿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不在乎新来的小姑娘近乎无谓的眼神，亦不在乎他还有他的深情或色诱的眼神。
　　 我在伪装自己吗？我伪装的真好。
　　 一个异乡漂泊，没有身份没有背景的一家小公司的打工妹，如此而已。工作谈不上喜欢或是讨厌，对我来说谋生的手段。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仅此。
　　 而夜，那些或寂寞或妖娆或媚惑的夜还原了伪装下真实的我。当我端一杯红酒，孤独而暧昧的微醉时，我不拒绝来自陌生男人的温暖，当我们的身体彼此纠缠的时候，我象一朵美丽而有毒的樱粟一样绽放着，令他他们在这样的夜里无法自拔，可是我拒绝爱情，拒绝他们在迷恋我的身体以后再迷恋我的灵魂。
　　 因为，不爱无伤。
　　 我没有气力去谈爱。
　　 爱是否和我指尖的烟一样，无法触摸，转瞬飘散？只有在微醉的夜我才会问自己，所有的回答都是一样的：爱是虚无的不如身体真实。
　　 而我再也不会酩酊大醉，我怕自己的身体在升入云端的刹那会背叛自己，会忍不住喊篱的名字。
　　
　　 三
　　 篱是我的表哥，大我十六岁，两年前死于车祸。
　　 从我懂事开始就喜欢坐在他的腿上听他讲故事，喜欢听着故事在他的怀里睡去，然后安然地享受他的温暖。喜欢没完没了地跟在他的屁股后面，从小我就没有叫过他哥哥，我一直叫他篱。
　　 直到有一天，篱不再抱我了，我十四岁，胸前饱满地耸起两座山峰。有一天，我睡着了，篱把我从沙发抱回房间的时候，手臂不慎触到”山峰“上，我感觉到了他胸膛里心跳的格外快以及粗重的呼吸声。
　　 从那以后，我明显地感到篱在疏远我。
　　 不到一年，篱结婚了。我从不喊那个女人嫂子，是她抢走了我的篱。虽然她很漂亮很温柔，可我恨她。我不再去找篱，偶尔的碰面我也借机逃走，直到我考上外地的大学。
　　 大二那年，篱的妻子离开了他，我没有问原因，心情无比晴朗。一年没有回家的我回到了日夜思念的篱身边。他老了很多，胡子拉茬地，不象我思念的篱了。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喝酒，一瓶二锅头剩了不到三分之一。
　　 ”我陪你喝！“我拿起酒瓶，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我看见篱在我眼前转，然后就没有了知觉。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篱合衣坐在我的身旁，我是被胃痛灼醒的，大吐特吐。天哪这就是酒吗？篱赶忙扶住我。把呕吐的秽物清理干净，又倒了一杯水给我，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象小时侯那样轻轻拥着我。
　　 我挣扎着坐起来。双手环紧篱的脖子，我的唇轻轻抚摩他的头发，他的眉眼，他扎人的胡子，他灼热的唇，他热烈而忘情地回应着我，把我抱的更紧了，我几乎是喊着：”篱，我爱你，从小就爱！·别离开我！“
　　 突然，篱一把把我推开，冲进洗手间，把自己反锁在里面。不知过了多久，篱出来了，眼睛红红的，他说：”眉，你走吧，我不能……害你，我们是兄妹。”
　　 篱突然地苍老了。
　　 再见到篱，是在殡仪馆里。我走以后，他每日酗酒，不听别人劝，坚持酒后驾车，在一个深夜。撞在路边的横栏上，人都飞了起来。
　　 看着他熟睡的面容，我竟然没有眼泪，我以为他只是睡着了，而我不过是做了一场噩梦而已。
　　 从殡仪馆回来，姑妈给了我一本蓝皮的笔记本。第二天，我上路了，再也没有回到过这个城市。
　　 我的心被掏空了，我的灵魂已不在
　　
　　 四
　　 放纵以后，依旧寂寞，只有寂寞是最真实的。
　　 我把红酒放在电脑桌旁，一边做聊天室里热闹的看客，一边慢慢饮着。
　　 他的头像在闪烁。
　　 “我在想，这样的夜，你应该端一杯红酒，氤氲在回忆里。“
　　 ”前一句说对了，可是红酒是寂寞的，与回忆无关，我从不回忆。“
　　 ”你是个有故事的女人，这个故事，或者是你不敢触及，也不愿触及的。”
　　 “我说过的，我从不回忆。看来你不如改行去算命，一定会生意兴隆的。”
　　 “那你就说说生辰八字，算准了要给钱的。”
　　 我没有理由拒绝一个幽默，似乎洞悉我心的男人在这样的夜带给我快乐，虽然我没有觉得他和他们有什么不同。
　　 “不如一起喝杯咖啡，午夜的咖啡比红酒让人清醒。”这个夜，是否又是许多个放纵的夜晚的开始呢？
　　 我没有化妆，素着一张略显苍白的脸，理了理头发，随手套一件黑色的雪纺裙去赴约，没有期待与好奇。
　　 在离我家最近的一间酒店的咖啡厅门口，我足足呆立了一分钟，我竟然见到了篱！这怎么可能！只是眼前的这个男人，有着与篱一样深沉的眼睛，只是比篱阳光，酷似十年前的年轻的篱。
　　 不！他不是篱，他只是一个象篱的男人，我对自己说。
　　 “你好！”我定下神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清亮。
　　 咖啡怎么会让人醉呢，我神情恍惚，只觉得是篱坐在我身旁，我似乎又回到了年少时。
　　 “篱，不要走！我爱你！不要离开我！”我又被噩梦惊醒。一双手轻轻抚摩我的头发，很温柔，我挣扎着坐起来。
　　 “别动，你醉了，我不知道你住在哪，只好带你回来。”依稀记得出门前我喝了一整瓶的红酒，然后，我在咖啡厅看见了篱，然后……记忆的空白。
　　 “你一直叫我篱，可能我和他很象。我叫明远。”他给我倒了杯水，我看见他和衣坐在沙发上，一如当年的篱。
　　 这就是命运吗？
　　 第一次，在一个陌生男人的床上，没有身体的纠缠。
　　 第一次，我告诉他篱的故事。
　　 “你和他很象。”结尾，我说到。
　　 “让我做你的篱，陪在你身旁。”他轻轻抚摩我的头发，我偎在他怀中，安静地睡去。
　　
　　 五
　　 半年后，我和明远举行了婚礼。
　　 新婚之夜，明远对我说：“眉，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他递给我一个信封，然后一个人去客厅吸烟。
　　 “眉，我没有勇气亲口对你说，我来到你身旁，是篱的安排，篱是我哥哥一位生意上的朋友，很早我们就认识，许多人说我们才是兄弟俩，因为我们长的很象。有一天篱喝醉了酒来找我，他给我讲了你们的故事，他很爱你，可是他又不能爱你，因为他是你的哥哥。他在这种欲爱不能的无奈中几近崩溃。他说他要去很远的地方，可他放心不下你。他醉后跪在我面前求我，要我替他照顾你，我不能拒绝，我没有理由。
　　 我慢慢接近你，观察了你很久，看到你的放纵，你无度的伤害自己，我很心疼，于是我选择了一个特别的方式接近你。这不仅是帮篱完成他的遗愿，更重要的是因为我爱上了你！
　　 可我是明远，我不是篱，我不想被你当作他，我要的是你爱的是我！”
　　 我把信点燃，象燃无数支烟一样，看黑色的蝴蝶片片飞舞。
　　 我走到客厅里，从背后抱住了明远，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而又是坚定地说：“明远，我爱你……“
　　
　　 六
　　 在篱的墓前，我和明远久久伫立。那些纸的残骸在飘飞。
　　 篱的日记，我还给他了，终结这个美丽的故事。
　　 2002年6月23日雨夜
　　 眉我的眉如果还有来世，我一定不做你的哥哥，做你的爱人，一生一世的爱人好不好？
　　 我的爱，只能放在心底里，我每日让酒精麻醉自己，以为可以忘却，醒时还是痛，还是痛……
　　 2002年6月25日，篱死于车祸，自杀。
　　 回去的路上，明远和我都没有说话，孙燕姿的遇见在车里轻飘：听见，冬天的离开，我在某年某月醒过来，向左向右向前看，爱要拐几个弯才来……遇见你，是最美丽的意外……
　　 明远握紧了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