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联是春节的符号，红红的春联最能体现春节的喜庆。又逢新年，使我不由地想起三十年前贴春联的情景，儿时乡年一幕幕欢乐的场景顿时浮现眼前。
　　 春联，俗称门对子，在我儿时的记忆中，主要是用毛笔手写，在每一个村庄，都要有那么一两位农村书法家，每到春节前夕，领衔担纲，成为腊月里最为忙碌的人。农村春节写对联，讲究的是乡情邻义，全部是免费。只需要每家每户根据家庭门户的需要，买好红纸，提前送到写对联人家中，说好几幅，到年前去取就可以，当然富裕人家会邀请书法家到自己家里来写，顺便安排酒席答谢。
　　 在我们小冯庄村，打我记事起，写对联的高手就是两位老师出身的大伯和三伯，同属一大张家，分属北院和东院。作为秀才门第，文风卓荦，虽然风格各有千秋，却最能展现村庄文化的丰厚底蕴，成为春节最为亮丽的风景。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先说校长大伯，在家叫张成平，学名叫张复云。从血缘关系上讲，不出五服。成平大伯，出生于地主家庭，他的父亲张明府是远近闻名的中医大家。可能是受家庭的熏陶，自小在父亲诊桌前耳闻目睹，就濡染了些文化气息。中医是中华文明的载体，书法和汉字是中华文化的代表，中医先生往往拥有深厚的文学功底，精于岐黄者多善书。在古代，中医和教书的都被称为先生。我没有见过张明府这位爷字辈的字迹，仅从成平大伯书法楷、行、草皆功上面，看出他的造诣不浅。
　　 成平大伯的读书、求学之路，村人很少提及，作为后生晚辈也不甚了解。知道的是由于成分问题，文化大革命时候“靠边站”，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平反冤假错案，又走上了教师岗位，曾经当过小学校长。有一年春节前夕，我在现场，亲眼观看了他书写对联，“天增岁月人增授，春满乾坤福满门”“爆竹一声除旧岁，梅花万点迎新春”等诸如此类，信手拈来，印象中他的草书行云流水，由于年龄较小，只有这些模糊印象。
　　 另一位叫三伯，张成义者也，也是位教师。成义三伯虽然不是什么这书协那协会的会员，但书法诸体皆工，尤以欧楷造诣最深。在宛城之南方圆三四十里，能有一幅三伯写的四扇屏为荣。成义三伯一生质朴淳厚，讷言少语，但对人实在，严谨勤勉。乡邻村人，有红白喜事，需要写请帖、对联，凡有所求，必热心相助，得到三里五村人的信赖和称赞。记得多年前，弟弟结婚，母亲请他写婚联和请柬，事后邀请他到家吃饭，被婉言谢绝，足以看出他的为人。自古以来，书法艺术讲究“德艺双馨”，只有品德高尚、学识深厚者，书法才能达到较高境界。成义三伯一直浸淫于教书育人事业，潜心钻研书法，他的功底深厚，人品贵重，书法自然能够臻于娴美境界。
　　 每年春节，小冯庄的家家户户的春联几乎都来自这两位的手笔。整幅的对子写完后，往往还要写一副“新春出门大吉大利”之类，讨个彩头和顺意，剩下的边角片纸也不浪费，分别写上“小心灯火”“槽头兴旺”“满园春晖”“阖家幸福”等，贴在厨房、猪食槽、院子和堂屋的柱子上。满院满屋的红红的春联，呈现出祥和吉庆的新春氛围。
　　 高中毕业考入师专中文系后，才知道春联来源于古代的桃符，为了驱鬼避邪。每逢春节，人们总要更换新的桃符。王安石的“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说的就是这件事。春联的最早起源于五代，后蜀主孟昶亲自动手写下“新年纳余庆，佳节号长春”，从此题桃符变成换桃符，后来纸张的推广，在红纸上写春联成为标配，一直到现在印刷好的春联。
　　 初中时候，出于对书法的爱好，偶尔我也不揣丑陋，每年买来红纸，自裁自编自写，有时还弄一些文艺气息，譬如“百福骈臻”“紫气东来”“五讲四美树新风，万水千山总是情”之类的。有一年我学习文具盒上的篆书“人寿年丰”，比葫芦画瓢，写了单副春联贴在厨房门上，得到学者型富民七哥的赞扬，至今记忆犹新。
　　 春节，是春天的节日；春联，是春天的彩排。红红的春联，预示着来年生活的红红火火。在远离故乡的日子里，每年我都要贴春联，因为少了儿时春节的欢腾和喧嚣，总觉得少了些年味，多了些乡愁。
　　 春联里的乡年，让我魂牵梦萦……
　　 写于2017-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