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希望】残雪,挂在腮边的泪滴(散文)
整个冬天下了这么一场大雪,素裹了山峦,银装了河流,让浮躁的微信圈有了丝丝缕缕的清凉,一幅幅美丽的雪景图,目不暇接。
在微信里,看到同事儿子的一句话:“妈妈,我终于有一个真的冬天了。”可见,雪,对于冬天,特别是北国的冬天是多么重要。雪,对于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孩子是多么不可或缺。
可惜,连续几天的晴朗天气,笼盖四野的白雪已经悄悄融化,像悄悄而去的岁月,不可阻挡。人们总是在意豪华的拥有,忽略了清贫的失去,而正是这清贫的失去,最终消解了豪华的拥有,不是吗?
昨天回老家,站在老屋门口,看着空寥的山野,忽然发现,墙角,田垄,林间,山峦,一块儿一块儿的残雪点缀其间,让萧瑟的原野有了几分温情。
没有雪的山野,一片苍黄,让人满怀的落寞;而山舞银蛇,原驰蜡象,则白茫茫一片,让人眼睛难受,心里也发凉。唯有这点点残雪的点缀,温柔了山野,也温暖了心怀。
我们的生活需要点缀。乡村,需要炊烟的点缀;城市,需要公园的点缀。茫茫的湖泊上,白帆片片则美不胜收;无垠的大海上,海鸥飞翔则灵动无限。这寂寥的冬季原野,这残雪,就是最好的装饰。
再过三天就春节了,不由得想起了一首诗歌,宋代张耒的《早春》:“辉辉暖日弄游丝,风软晴云缓缓飞。残雪暗随冰笋滴,新春偷向柳梢归。可怜鬓发蹉跎老,每惜梅花取次稀。何事都城轻薄子,买欢酤酒试春衣。”
原来,这场雪是为了辞旧迎新而来的。不要说上天多么吝啬,我们应该感谢上苍,给了我们风,给了我们雨,给了我们雪。她们将世间的尘埃涤荡干净,还我们一个明净的天地。遗憾的是,我们总是不知道珍惜。
禁不住走进田野,仔细欣赏这片片残雪。她们各居一隅,像走散了的小童,像飘落的白手帕,更像天空落下的云。是的,雪,是云的另一种存在。此时,雪与云,应该在无线聊天吧?
我不敢走得太近,怕打扰了她们的窃窃私语。我也不敢在她们身上留下脚印,那样就亵渎了圣洁。我更不敢将她们掬入手掌,那样会加快她们的消融,我舍不得啊。
这残雪,像国画中的留白,拥有无限的遐思。也像美人的一抹浅泪,轻轻挂在腮边。
站在乡村,我总是莫名地苦恼。天还是那片天,地还是那块地,人却不是那些人了。对于生于斯长于斯的我们来说,而今有些背叛了。从这片天地索取之后,便扬长而去,即使回来,比候鸟待的时间还短。
曾经美丽的乡村,曾经美丽的故乡,我已经找不到小时候的路了,生硬的柏油路穿行在林立的混凝土之间,即使落上了雪,不一会儿,就在车轮下粉碎,继而染满尘土。几十年前,即使在雪上走过来走过去,留下的还是雪白的脚印,像雕刻出来的项链。
这残雪,其实是乡村挂在腮边的泪滴。
这几年,落雪很少,是不是让我们带走了呢?遥望残留下的点点雪韵清辉,驻足小桥,流连小河,用心灵的镜头将这一段纯洁记录,用感恩的心怀描绘出娟婉的画卷,留着在嘈杂的城里做一段轻盈的梦。
小时候,下了雪,满街的人在清扫,满山的人在嬉闹,甚至结了厚冰的河流中也有孩子们的笑声。冰下的流水似乎更响亮了,铮铮淙淙,像白居易笔下的琵琶女的演奏。而今,稀拉拉的几个老汉抱着残缺不全的扫帚,像打扫余下的时光,小心翼翼。而今,放眼望处,只有我一个人站在旷野之中,纵目无尽的苍茫。而今,河流里没有了厚实的冰层,像架不住生活的迷茫,自然也就没有了欢快的笑声和淙淙的冰下流水声。于是,山川更加寂寞。
远处的堕崮山,残雪点点。虽然谈不上“清冬见远山,积雪凝苍翠”,倒也别有一番景致。这一处山脉,已经包裹在了尘世喧嚣之中。早年的堕崮山,积雪长达60多天。因而也给山体充足的水源,堕崮山泉水远近闻名。而今,泉水看不到形,也闻不到声。堕崮山欲哭无泪,倒是真的。
感谢这一场及时的雪,让我有了些许的慰藉。
我们的要求并不高,只求能在冬的季节,看到属于冬的雪花。当人们在人造的滑雪场上,喜气洋洋地玩耍的时候,悲凉已经如影随形。大自然正在悄悄惩罚着我们。
走在田埂上,看草间零星的白雪,捉迷藏似的,更像羞怯的小女孩,躲在大人的背后,闪着纯净的大眼睛。
这是一种凄凉而温婉的景,在我的心中划过一丝又一丝的情愫。仰望碧蓝的天,真的希望再来一次大的雪,飘飘洒洒,而我就站在雪中一动不动,直到雪的梦进入我的梦。
我喜欢看雪花挂在树枝上的那一刻,“千树万树梨花开”,多么美的意境啊。我似乎闻到了梨花的淡淡清香。一阵风来,花瓣飘然而落,像银色的蝴蝶。可喜的是,枝头不一会儿又是梨花朵朵开,像怎么也赶不走的希望。
我更喜欢看绿色的麦田里覆盖着厚厚的白雪。麦苗从积雪中倔强地探出脑袋,不对,应该是绽露出喜悦的笑颜。
想起了小时候的农谚:“今年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这场雪,总算是给小麦盖了一层被,明年可以枕着半个馒头睡了。远处,有一位老汉从村口出来,站在麦田旁,伫立着,摇摇头,似乎听到了一丝叹息。
粮囤里的小麦一年比一年少,父亲总是有些惶恐,总是说:“没有挨过饿的人,永远不懂。”那是一块永远也抹不去的伤痛,却在纸片上轻轻贮存,渐渐消解……
抬头望去,瑟瑟风中的村落,像一片飘曳的枯叶,似乎熬不过余下的冬天。瓦楞上的残雪,真的像一滴滴清泪,挂在乡村的腮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