嫩芽
又是一个寒冬提前来临的日子,翠绿的大山被冻得缩脚缩手地把整个身躯埋藏进苍茫的晨雾中,偶尔从缝隙里露出笔挺的胸膛。漫天的大雾犹如一件厚重的棉衣,紧紧地裹着大地,我轻轻地打开脱漆的宿舍门。门外凝重的晨雾瞬间把头发打湿,在这浓雾中,当地人称作“罩子尿”,经常在阴雨天将劳作的人全身打湿。
在能见度不超过二十米的原始小山村,一所孤单的小学校在晨雾中期盼着朝阳的出现。这所建于五十年代的校学校,经历过三年饥荒,经历了大跃进,经历了文革,也经历了改革开放和经济大发展……校舍也由起初的土木结构而转变为水泥结构,规模却由于计划生育的原因而由当初的村完小变成了单小,进而成了一师一校的校点。当初的老师有的已经离我们远去,当时的学生也是七十多岁的老人,我在这里从先辈手里接过接力棒继续往下走。
因地处边远,多次合并学校均未成功。如今破旧的校舍在每天的清晨迎来一群雏鸟,他们迎着刚出山的太阳,踏着薄冰来到学校。而此刻伴着他们来到学校的不是阳光,也不是鸟儿的欢笑,而是一层层浓雾和阵阵的松涛以及遍布草丛的蚂蟥。他们只有五六岁,他们在一个半小时以前,在父母或家人的注视下离开了家,开始了他们渴求知识的征程,他们穿过层层浓雾和片片松林,阵阵松涛伴着他们的脚步,走上几里山路,来到了这心灵的学校。他们没有父母的陪伴,没有校车的接送,自己背着书包和雨伞以及备着中午吃的干粮。踏着泥泞来到心里的圣地。
看着他们满头的雾水,身上衣服有些潮湿,裤腿和雨靴被草上露水打湿,我心里泛起阵阵的感动。他们见到我的第一刻,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并伴着一声声幼稚的童声“老师好”,我心里阵阵高兴。他们没有沮丧,没有哭泣,脸上露出真挚的笑容,他们正像一株株迎接春风的嫩芽在茁壮成长着。
来到这里已经两年多,我也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也习惯了他们不吃午饭的作息时间。师生都吃过早饭,再开始上课,然后一口气把一天的课程上完,抓紧在学校的每一分每一秒。若是在校耽搁过长的时间,他们又要顶着大雾回去,每次都是等到每个孩子都放学回家了,再开始做饭,遇到停电就烧洋芋打发饥饿。倘若遇到天气晴朗,则连饭都不用吃,直接带上口袋,跟着孩子们一道,到外面山上拾柴,拾菌子,挖野菜。一年四季都有无穷的乐趣,春季采蕨菜,采木耳花;秋季拾菌子,采药材。山里的孩子没有娱乐的地方,有的放学背起背篓割猪草,有的赶着牛羊上山坡。他们不怕严寒酷暑,不怕烈日暴雨,他们甚至忘了饥饿口渴,他们迎着烈日前行穿过浓雾漫步,他们像一枝枝刚出叶的嫩芽在健康成长着,像一只只等待翱翔蓝天的雏鹰,扑扇这稚嫩的翅膀向着更广阔的蓝天飞去。
正是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经得起风雨的树苗,终将长成明日的大树,成为未来社会的栋梁。他们一日复一日地踏着泥泞和薄冰,顶着风雨,穿过浓雾,正一步步向着明天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