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老李独自去给父母上坟。你问怎么不初一去呢？初一轮着该他的白班，自然去不了。初二也有班的，不过是下午去，可以趁着早上的功夫，把事情办了。本来说好了一家人去的，闺女玩到半夜三更才睡，一早叫了，就是不起床，起来了不收拾洗漱，又去弄她的作业，气不过，老李头与闺女吵了一架，媳妇一旁半天不吭声，完了才劝说闺女是那个来了。郁闷得老李半天回不过气来，一生气，也不理会媳妇的叨叨，拿着香烛纸，自己骑车就去了。
　　 和昨天的大太阳相比，今天的气温明显的有所下降，天空一片阴云，一下子感觉到冷了许多。老李闷头闷脑地蹬着单车，倒也不觉得怎么冷。也不想电话喊谁了，自个儿到了地头，却有些晕乎，那一片山脚下，全是新修的房子，到处是围墙拦着，怎么也找不到上山的路了。转了半天，才在另一处找到条铺好的水泥路，一栋楼房立在半山腰，记得正是去往坟地的方向，也不下车，直接地骑了上去。近了才看清，那栋楼房原来是社区办事处所在。也不管它，锁了车子，顺着山路，向上走去。
　　 记得去年清明节过来时，山路还是凹凸不平，如今竟然铺上了水泥，如果开车的话，可以直接上去了吧。这样想着，老李边往上走，边想着不知道山上那片果林，恢复得怎样了？看那告示牌上说有恶狗几条，不晓得一会怎么应付？
　　 果然路好走了，人也省力多了，不一会儿老李便来到果林路口，远远地便看到一条长相极丑而凶恶的狗蹲坐那里。那恶狗一见到老李，一下子蹭了起来，猛地嚎叫起来，引得其它几条土狗跟着一阵狂叫，阵式倒也挺吓人。老李估摸着那几条土狗不足为虑，这恶狗被一根粗大的铁链子拴着，也不妨事。不过，毕竟这是得进了别人家地盘，好歹得打一声招呼再说吧。
　　 老李小心翼翼地走近，离那恶狗几步远停下，抬高了声音喊：“有人么？借个过。”一边打量着眼前的这片院子，看来，主人家是动了一番功夫，全部翻新了一遍，原来那几间破旧不堪的房子，如今已是焕然一新，就差下一步装饰了。只是，那声音在此起彼伏的狗吠声里，不知道里面的人可否听见。想来，就是这些狗叫声，也会惊动了吧。果然，不一会儿，一位五六十岁老者走了出来。记不得是不是原来的这家人了，想着还会经常过来麻烦人家，老李远远地就客气问候，说着新年快乐之类的话。
　　 只是那老者并不理会，只问他找谁。笑着，老李说是上坟哩。又问怎么初一不来？回答说是上班。老者这才缓下来，开始招呼那些狗，不让再叫唤，不过貌似并没有多大的作用。两人一起走了进去，老李谢过那老者，继续向前走去。穿过这片房子，后面就是果林了。原来这里是一片柑桔林，记得父母亲刚下葬时，老李几弟兄每年都要来几次的，遇到十二月父母亲的祭日，柑桔林依然结着厚厚的柑桔。只看着那一颗颗金黄色的果实，便给你无尽的诱惑，会忍不住地摘了一颗来品尝。只是，这里的柑桔反倒会比市场上的贵一些，他们也很少买来吃。后来，不知怎的，柑桔越结越少，主人家也似乎不再过问。渐渐地，成了一片荒山。没想到现在又会重新修整，也种上了新的树苗，一些老的死了的树根，也挖了起来，堆得到处都是。一条蜿蜒的小路，穿插其间，再往上走，就是老李父母的坟头了。
　　 由于是刚翻种的树苗，蔓延了十几年的杂草灌木丛也被清理，到显得开阔不少。一路走来，老李不由得心生感慨，这有人打理就是不一样，路也好走了许多，想来，过不了几年，又可以吃上鲜美的水果了。到时候，也买点来，让父母亲尝尝。
　　 老李边走边想，很快地来到地头。放下香烛纸，老李拿出一把刀来，清理着坟上的杂草。一边想着，这一晃，快三十年了，自己也老了，说不定什么时候，也就去陪爹娘了。只是闺女还太小，而现在更是叛逆、个性十足；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够自立，他也就放心了。想着想着，不觉伤心起来，忙点了烛火，再把香敬上，纸钱烧着，带来的糖果酒水摆上。二十几年了，老李没想到会第一次一个人来上坟，更觉难过，眼泪便掉了下来，赶紧的擦掉。
　　 老李把那瓶特意带来的酒打开盖子，倒了些出来，算是敬了父母。对了瓶口，猛地灌了一大口，一边嘴里念念着陪老爹喝一杯。想起小时候，父亲拿了筷子沾酒，递到他嘴里的情形，本想着长大了，能够好好的陪着父亲喝一回，竟然没有这个机会。父亲挂念着先一年去的母亲，扔下他们几个弟兄，陪他心爱了一辈子的女子去了。那一年，老李还不能叫老李，还在读着书。而从此后，他便像无根的野草，四处飘泊，不知不觉地，竟已鬓角起了霜花，时间一晃，快三十年了。他们，在那边的过得怎样？还在牵挂着他们的孩子们吧？或许，他们早已投胎，去了另外的世界？这酒再好，也只能自己在这里一个人喝了。
　　 想着想着，老李越发的不能自己，似乎酒意也上来了。趁着有些酒意，他拿出手机，开始照相。照了两张，一时想要给姐姐发过去，告诉她自己来看爸妈了。也不管在不在线上，写上几句话，发了。又找到姐姐的电话，拨通，那边接了，问是谁？而老李已然哭得一塌糊涂，只顾着哼哼，半天了，才嘣出一句来，我是你弟呀。挂了电话，兀自的大哭起来。
　　 电话铃声响起，老李也不管，自顾着埋头哭泣。好半天才止住，拿起酒瓶，又猛地灌一大口。晕晕乎乎的，看剩下的纸钱，挨着父母的几座坟上，一处塞了点，也算是讨一个吉利。又父母坟前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三个头。坐下，再要喝酒时，酒瓶已然空了。
　　 老李把空酒瓶塞到父母坟头石缝里，剥了几颗糖，也塞到石缝中。坐下，头靠着膝盖，迷迷糊糊地，似乎睡着了。很快地清醒过来，看手机上时间，已经中午过了。上面有一个陌生的电话，也懒得回。拜别了父母，下了山，寻着单车，摇摇晃晃地向家里骑去。
　　 到得家中，那娘俩自弄了蛋炒饭吃了，让吃，老李也不应，拿碗盛了，胡乱地吃了。又出门骑着车向单位而去，老李还记着下午得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