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中有你 你眼中有美
女儿上大学了,没过几天,微信发过来图片。
我点开看了看,沉默不语。
女儿:“母亲大人,怎么样?”
“标准一黑丫头……”
“呃……”
我大笑。
女儿表情尴尬,“这段时间军训,大太阳地下站着,皮肤都晒红了,护肤霜一点不起作用……不过,我们的教官好帅好帅……”
我翻了个白眼,发过去杨洋的照片,“有洋洋帅吗?”
“呃……没有!”
我再次大笑——暑假里,一部“微微一笑很倾城”快把女儿搞疯了,她和几个同学到处搜杨洋的电话,拨过去,当话筒里真传过来杨洋的声音时,这傻丫头激动得是又蹦又跳,完全忘了几年前她才和张杰合过影。
女儿喜欢追星,我是知道的,上次“南海事件”,宋茜和张艺兴在韩国被骂得很惨,女儿联合班上的同学,还要了我和她爸的账号,连夜“翻墙”到国外网站,批量留言支持。为了显示自己是来自“有着五千年文化底蕴的国家”,女儿每一段留言都很仔细,翻书再翻书,和她妹妹在家里讨论来讨论去……我后来一看,古诗词都被她用英文翻译了。就这才高中毕业的水平,她还真敢拿得出手。好在我看不懂英文。
女儿喜欢帅哥,我也是知道的,去乾坤购物,出来时,广场一保安小哥帅气的样子成功吸引了女儿的目光,她拿了我的手机,装模作样半天,还拉上我配合——结果忙于指挥车辆的小哥一直转来转去的,动个不停——女儿躲躲藏藏忙碌了半天,愣是没拍到一张“正脸”,发“朋友圈”的计划也就此破了产。
女儿:“母上,不跟你多说了,这段时间好忙,专业课好难好难,还得舞蹈、打辩论……”
我:“知道了,忙去吧,不占用你时间。”
女儿微笑,发过来一朵花,图像黑了。
我眼中有些湿润,想起高考前的日子,那段时间,我忙着店子里的事,也没怎么看顾她,早餐都没怎么给她做,一般我起时,她已经走了。中午回到家,简单的几句交流,就开始吃饭,吃完饭收拾好碗筷,休息不了几分钟又得各自出门。交流的时间是极少的,我只好对她说:“你尽力就好,考什么就是什么,不要有思想压力……”
说是这么说,当然,我还是希望女儿能考出好成绩的。
然而,女儿似乎是太把我这句话当回事了,临着高考前一天,她不去上学,居然给我玩起了“失踪”。当任课老师给我打来电话,确认女儿准确信息时,我一脸“懵”地对着话筒回答道,“不可能啊,老师,我清清楚楚记得她是背了书包的……是不是她上厕所了?要不,你再找找?”
老师:“是不在。我问过同学们,都回答说没看见。”
“那她会去那儿呢?”这下子我真有些急了。
“你联系一下你那些亲戚,看有没有她去过那家的?”
“好,我这就联系。”
我翻开电话薄,把顾客全都推了给同事,挨个给亲戚打电话。都回答说“没有去”。
这下子我真的“懵”了。
老师:“这段时间你说过过分的话没有?”
“没有啊,我忙都忙不过来,那里有时间刺激到她。”
“上次家长会不是说过吗?这段时间家长的主要任务就是‘孩子’……”听筒里,老师的语气已经有些“冒火”了。
我强作镇定,“老师,你别急,我回家找找看,说不定她在家里……”
“你赶快去!”
我急急忙忙往家赶。
走半道上,老师的电话又来了,“不用去了,XX已经到学校了。”
“到学校了啊?那老师问过她怎么回事了吗?”
“先上课,待会再问。”
中午我先回家,做好饭,等三个小家伙回家。
小弟先到家的。一会儿,两个女儿也回了。一进家门,就嚷着“肚子饿”。
饭桌上,我黑了脸问女儿“怎么回事?”
女儿轻描淡写地回答道:“救人了,一位老爷爷摔倒了,我送了他去医院。”
“你一个人吗?没什么事情吧?”
“没什么事。”
“那你跟老师说清楚了吗?”
“说清楚了。老师没说什么,只是叫我下次注意。”
我不再说话,催她们赶快吃,吃完了我还得上班哩。
第二天高考就开始了。
我送了女儿去考场,一路叮嘱她一些必要的事项。
女儿不耐烦了,“好了,不要再说了……显着你像参加过高考似的……我心中有数。”
我对着她翻了个白眼,不再说话。
第一天考数学,数学是女儿的强项,她的理想是在大学里上“高数”,将来在中学里做一名数学老师。
我半开玩笑说,“挺好的,老师假期多,反正你一天到晚懒懒散散的……”
“不是啊,假期我可以办补习班的。当然,想旅游我还得去旅游。”
考试完了,从考场出来,女儿一脸灿烂的笑。
我放下心来,迎了上去。
女儿:“母上,我给你跪下,数学我考砸了,最后一道大题都没做完……”
我强忍心中的失落,笑道:“没事,尽了力就好。”
高考结束后,女儿去了一家品牌家私店做导购员。她说她要赚钱学舞蹈。整个暑假,她准备学多几只舞,还要减肥,所以不忙碌起来不行。
我这边也忙。店子里客人不多,每个月的营业额就摆在那里,由不得人不心急。
我正忙碌着,有人叫我:“姑娘,向你打听个事。”
我抬头一看,是一对老年夫妻,面目慈祥,老爷爷的手上还缠着纱布,一只手臂吊在脖子上,正看着我微笑。
我迎了上去,“什么事?您说吧。”
“我向你打听个人。”
“什么人?”
“一个小姑娘,学生,具体名字我不知道,只知道她好像姓‘杨’……”
我心里一惊,看了老爷爷手上的纱布一眼,模糊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我没有做声。
一边的老婆婆见我这表情,敏感地盯了我道,“你俩是不是认识?看你这模样,莫非她是你女儿不成?”
我只好开口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不过,我想知道您们找她有什么事吗?”
“我们没恶意的,”老婆婆急忙表白道,“半个月前的一天早上,我老头子在路边摔倒了,骨折,动弹不了,是这小姑娘送去的医院……问她姓名她又不说。我们问了好多人,才打听到她妈妈在这一带开了家药店,所以我们一路问过来……”
我这才放下心来,笑了道,“是我女儿。”
老夫妻俩却又不放心了,追了我问道,“那她跟你提过没有?”
“提过的,是高考前一天早上,七点多的样子,她上学路上碰见的。”
“她怎么说的?”
“她说送了位老爷爷去医院。老师还特意打了电话过来,店子里同事都知道这事。”
“那就没错了,”老婆婆迎了上来,一把拉住我的手,“多好的一位姑娘……”
“没什么,这都是她应该做的,换了谁都一样。”
“不一样……”老爷爷激动起来,“……我孩子都不在家……我儿子打电话回来问,说‘是不是她撞的’,被我狠狠骂了一顿,我骂他说,‘你别冤枉人家,小姑娘那是做好事,救了你爸的命……”
老人家说了许多感谢的话,留下一堆水果,千恩万谢地走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深深叹了口气,我觉着——该找女儿好好谈谈了。
女儿一般六点下班,碰到客人多,也会晚点,晚不了多久。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时钟都指到七点一刻了,她还没有到家。
我坐不住了,拿出手机给她打电话。(高考一结束,就给她配了手机)
电话里,她告诉我说“马上回来”。
过了一会儿,她回来了。我问她“怎么回事?”
女儿:“喔,不知谁把油洒马路上了,一大片,害我摔了一跤,所幸没事。所以我留下来提醒过往的摩托车、电单车注意……”
我脸色沉了下来,“这一个多小时你就干这事啊?”
“嗯”,女儿看了我一眼,“我打电话交警了,他们说派环卫工过来处理。”
“环卫工来了嘛?”
“来了,所以我就回来了。”
我不语,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想,如果她不是我女儿,我一定会为她这种行为点赞。可她是我的女儿,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这一生,我不求她大富大贵,可最少——要平平安安。
沉吟了一会,我开口道,“被你送医院的老爷爷今天到我们店里来了,还带了一堆水果。”
女儿听了这话,抬头看着我,“是吗?那老爷爷全好了?”
“不知道,脖子上还吊着纱布哩。”
“没事,能出院应该好得差不多了。”
“你不去看看吗?”我故意道。
“没那个必要吧?”女儿停了一下,继续往嘴里扒饭。
我再忍不住了,我道:“这事我必须跟你谈一谈——知道老爷爷的儿子电话里说什么了吗?”
“说什么?”
“他问‘是不是那个女孩撞的’。”
女儿脸色变了,没做声。
我继续道,“当时你就没想过后果?新闻里我们看不少了……”
“当时哪想得了那么多……”女儿辩解道。
“那万一讹上你怎么办?”
“没什么的,事后我去现场看了的,不远处有摄像头,应该照得见这边。再说了,老爷爷看上去挺慈祥的。”
我无语,沉默了一会,又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以后遇这事你最好还是打110……”
“120”,女儿打断我的话道,“你以为我怎么送老爷爷去的医院?我就是打120叫的急救车。”
“是吗?你哪来的电话?”
“我找路人借的。”
我脸色这才缓和下来,“行啊你,都知道怎么处理了。”
“呃……你以为都像你……”
“我怎么了?”
“胆小,遇事前怕狼后怕虎。”
“我那不是为了安全吗?”我声音大了起来,“别以为我不说你真就以为自己做对了……就说上次那事,别人超车带拐弯,你直行,有什么错?车扶起来就跟别人赔‘对不起’——那三字是那么好说的么?真出了事不是你的错也变成你的错了……”
“那是你那么想——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思想一样。那最后别人不是也道歉了么。”
“本来是他错,当然该他道歉,”我气大了,“这是原则,你懂不懂!”
“切,懒得理你。”女儿收拾碗筷去了厨房。
我继续道:“你还别嫌我啰嗦——跟你讲,你这样不懂得保护自己,迟早会吃大亏的……问个路也是,问路就问路,有什么点头哈腰的?电梯里也一样,同一栋楼住着,碰到了点头微笑一下是可以的,有什么好‘再见’的?……有时候过分礼貌就是一种病态……”
“你才有病!”女儿沉了脸进了房间,门“碰”一声关上了。
气得我瞪着门看了半天。
我沉浸在过往中,还没有缓过气来,没想到女儿头像又亮了。
“母上 ,还在吗?”
“在。”
“告诉你件事——刚我去外面食堂吃饭,碰见我们学校一学长,长得超帅超帅的,模样像极了‘于朦胧’。”
“呃……你没有问他要电话?”
“我哪敢啦……他问我什么好吃,我随手指了一样小吃,可是那小吃一点也不好吃。”
“那你还指给他,你蠢啦你。”
“别说了,到现在我还悔着。”
“你就悔着吧你——再这么花痴下去,我看你迟早挂科,专业课都不及格……”
“那不会的……拜拜你啦,我忙去了啊……”头像又黑了。
这死丫头,德性!
唉,什么时候才能让我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