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荷塘】一切安静下来(外三首)
◎一切安静下来
当一切安静下来
只有火车还在雪地里挖掘
这是时间的深夜
一心一意等待的人还亮着灯火
眼帘之外,是缓慢驿动的车轮
它的声响比速度快而疾
而雪花入梦是靠它的轻盈
世界上没有什么物质是一动不动的
安静,是因为走动得很轻
是因为挖掘到更深处
等待也到了非见不可的时刻
火车长啸着,飞身钻入狭长的隧道
一切安静下来
只有静脉一般平滑的钢轨
闪烁着漆黑的夜色
在开始和抵达的两极,喘息不已
◎从音乐里收取
我从音乐里收取既有的享得
从你那里,琴声流出喜悦
从什么时候起,世界经由你手
我才觉得信赖和安妥
我从音乐里的享得
没有人能看出,它的巨大
仿佛包容万象,而又消融一切
一个伟大而温暖的身体
一个弃绝尘世而去的帝国
一面迎着风的,光明的镜子
我总能从那里获得
而不会丢失生命黄金的一分一毫
即使音乐嘎然而止
大地平静心房仍怦怦跳动
当风暴渐歇,余韵
绕梁,你洁白的指尖轻轻颤抖
这些流水间的幸福
这些音阶的顾盼,这些翅膀
自由自在地在高处漫步
在我双眸的弹奏和仰望之中
步出云端,我收放自如
跨越一座隔绝的山巅
如同闲踱,弓弦一般步调一致
我从音乐里收取爱的河流
就像音乐,是一种创造
一次心灵的发出,从来不需藏着掖着
时间到达这里,接着离去
谁也不挽留,但在心底留下深深的刻度
◎我只能尽我所能
我不觉得经文中的力量
能创造一个来世
我也不觉得今天高筑的财富
能保证来生不再受苦
当然我也不能说
有意义的日子
只有在音乐、诗歌伴随的时候
我只能尽我所能
在有你存在的世上
默默地造就一座卓绝的丰碑
或者加入队列
在每一个城市的每一幢大厦上
加上自己的一块砖石
在太阳照耀玻璃幕墙的刹那
闪烁一缕片瓦之辉
我有手有脚,有头有脑
但凡有用之处,我都竭尽所能
尽管从来无法得偿所愿
我的非凡之处,常被盲眼者轻看
勇气,胆识,纷纷作古
像墙角之花,无人激赏地自开自谢
像大树上的枝条,一季一季
抽绿,在风中招手,无人回应地干枯
我只能尽我所能
打造属于自己的流金宫殿
像树叶朴素地书写一首自然的诗
我不觉得自己很轻
月亮也不觉得它是黑夜唯一的灯
天河的流星也不觉得它的一生是一次梦的
闪失,从而惭愧未成为其他行星
我只能尽我所能
在有你存在的世上
默默地造就一座卓绝的丰碑
无论出于何等事由
不管你望眼欲穿,或故作视而不见
我只能出现于你的天空
一个渺小的承诺,或一个巨大的献出
我已经竭尽所能
尝试过,闪耀过,并撞击过
你的心灵,像细而密的雪粒敲打窗棂
岑寂的夜里,时间在灯芯跳跃
经页散落,你的琴弦忽做雷鸣之声
◎距离
它停留在远处
望着我们
它没有丝毫的厌烦和不悦
它宛若空气
从山顶上飘过,又不放心地回来
仿佛展露了一丝笑容
手上,慢慢地升起一团火
它似乎用安静的
风中的花朵,点亮我们的眼睛
它在我们之间
像是一个忙碌而漂泊的世界
一棵繁茂而无根的大树
一条失去方向没有重量的河流
它停留在世界的远处
深深地望向我们
如果我和你继续保持着沉默
它就永远停留在那儿
等待我们
直到日子纷纷坠落,填满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