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您是一片海
　　 孩子，是上天赐予给父母最好的礼物，母亲，是爱的海洋！
　　 一
　　 头缠手帕，靠在床边，长一声短一声地呻吟……
　　 记忆中，母亲总是体弱多病，我想，这大概与母亲早嫁和生育太多有关。
　　 母亲家世凄惨，外公早早撒手人寰，外婆改嫁，一位舅舅在池塘里游泳不幸淹死，母亲于豆蔻之年（十四岁）就被“忽悠”到我家，为人妇时父亲已经二十五岁……
　　 坐月子时能吃上几根面条算不错了，客人送来一两红糖是最高的礼物。我家人多，父亲又有伤残，缺少劳动力（曾提到过我家也是家境惨淡，爷爷去世时我父亲才几个月大，婆婆，小婆，奶奶，父亲，妈妈，一门女将），在公社大集体时必须按照工分分粮食，晒场上，金黄的玉米稻谷，圆嘟嘟的黄豆豌豆，热闹的景象中，大家兴高采烈，肩扛手提着大包小包的，把一路喜悦带回家，母亲总是很黯然很落寞地走在最后……
　　 于是，我和姐姐妹妹也挺懂事，默默跟在母亲身后……
　　 小伙伴们在丰收时节也是最欢腾，黄灿灿的麦桔稻草像小山，顺势堆在草毯斜坡上，捉迷藏！有人在草堆里钻来钻去，有人用力按住对方，打闹苦笑，也顾不上满头碎屑……有几位在暮霭四合时，找来麦桔，吹豆豆，豌豆黄豆像调皮的孩子，一上一下，在麦桔上欢快起舞……有人用树丫叉，有人翻滚石碾子，有人索性就地取材，拿起钢叉在地上画圆……
　　 我们呢，很想去和大家一起分享欢乐，但，母亲一个人扬场，一个人摇动着风扇，一个人……于心何忍？我和姐姐就和妈妈一起干活，哪怕碍手碍脚，也只想陪伴在妈妈一起！
　　 兴修水利时，母亲也和男劳力一起出工，挑石子，和泥巴，在休息的间歇，抱起放在田埂边的小妹，给小妹喂奶……
　　 小妹也挺乖，吮吸着，打个哈欠，继续入睡！
　　 其时，母亲还是头缠手帕，她的头痛又犯了！
　　 二
　　 或许是压力太大，母亲爱喋喋不休，甚至动手揍过我们。
　　 长长的竹枝，高高举起，一下，两下……片片竹叶飘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打完之后，我们哭，母亲也哭！
　　 母亲是爱我们的！
　　 因分家，叔叔趁父亲不在家时，去摘我家地里的南瓜，于是，母亲带着我们四个孩子，簸箕，竹篮，全派上用场，都去“抢”南瓜。叔叔把母亲推到在地，妹妹吓得哇哇大哭，母亲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护住南瓜，我和姐姐就去㧐叔叔。“不要打我妈――”“不要打我妈――”
　　 小时嘴馋，家里地头有棵梨树，一到深秋，满树的雪莉青翠诱人。一日，我与一位邻家长者爬上梨树，叔叔来了，气势汹汹，手提一把大斧。
　　 “哐――哐――”
　　 不顾树上的侄儿，他高举斧头，狠命地砍起来！
　　 奶奶来了，拽住叔叔的衣角，又是打又是骂，也无法劝阻，母亲来了，很平静，一言不发，径直走到树下，挡住斧头……叔叔作势要劈下斧头……
　　 这几幕清晰地印在脑海里。
　　 但母亲，还是一如继往，有什么好吃的，端点给叔叔。母亲一直支持父亲，给叔叔找个对象，养了孩子以后，又极力帮助父亲给叔叔盖了新房！
　　 柔弱善良的母亲，有唠叨，有烦恼，有愤懑，仅仅停留在口头，说几句，骂几声，照应打理家务！
　　 母亲高兴的时候也有。煤油灯光昏黄却温馨，母亲右手挽一个半圆，把银亮的大铁针放在头上揩一下，长长的麻绳沙沙唱着，有节奏，有乐感，母亲这时竟然也轻轻地哼起红歌。“毛主席，像太阳……”姐姐在学着纳鞋底，她把一片片碎布摆在粘板上，小心地拼起来，小妹妹躺在母亲腿上，打起呼噜，大妹呢，好奇地凑到母亲身前，看鞋底上错落均匀的针脚，我，照样醉心于我的小人书……
　　 三
　　 随着改革开放土地到户，家境一天比一天好，父亲带了好几个徒弟，成为木匠中的佼佼者，父亲给母亲买来好多药，什么偏方，什么天麻炖母亲，什么猪肚子炖莲子……家中长弥漫着浓浓的中药味，说来也是天道酬勤，或者叫功夫不负有心人，或者叫善有善报吧，母亲的身体慢慢好起来了，头痛好了，胃下垂好了，再也不见头缠手帕了，再也不见整天嗳气了，母亲的脾气也好多了，唠叨少了，笑容多了，爱看电视了，爱拉家常了，有空还走走亲戚……
　　 只是，父亲从六十岁开始，身体每况愈下，中风几次，行动不便，到去年四月份，父亲竟然大小便失禁……
　　 如果不是母亲没日没夜地照看，如果不是母亲鞍前马后地辛劳，如果不是母亲任劳任怨，父亲，拖不到十二月……
　　 父亲的遗书里清楚写道：我拖累了你妈妈，我走后，叫你妈妈少干点活……
　　 母亲看到遗书时，满目晶莹……
　　 何时，母亲满头白发？何时，母亲一脸皱纹？何时，母亲有点健忘？何时，母亲可以清闲？
　　 偌大的家，留给母亲一人照应，还丢下小孙子……
　　 母亲，对不起，您伺候着菜园子一地碧绿，您伺候着父亲和四个儿女，您，就是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呀！
　　 今日，坐在繁华城市，面对灿烂的阳光，我似乎看到您的背影：手挽竹篮，佝偻着身子，慢慢蹲下，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