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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金沙沟轶事


作者:风也悄悄 秀才,1723.87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506发表时间:2017-02-25 20:01:12

金沙沟有没有金子直到现在也没人知道。上世纪七十年代有一批地质堪探队的人在那里陶过金沙;于是从那时起人们把这个偏远的山谷叫做了金沙沟。
   金沙沟之所以一直以来倍受人们关注,缘于那间古老的碾房。在那个设备原始的年代,碾房在人们生活中的地位是十分重要的。因此金沙沟一度成了纯朴的村民生活的交叉点。
   碾房是生产队的资产。怀山爷那时是生产队长,按理说对于队上的东西他有决策权。可怀山爷是直肠子,又是共产党员;生怕人家说自己徇私舞弊,凡事都要民主解决。为了经营好碾房,人们没少动脑筋。记忆中,怀山爷家东厢的烤火房就成为生产队集会的地点,成年累月研究着碾房经营的事;可是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碾房的经营依然没有得到最好的解决。也怪那个经济困难的年代,碾房是队上唯一能够带来经济效益的项目,始终是人们关注的焦点。
   开会多了,怀山娘有了意见。说能不能把会放到别的什么地方去开。家里柴禾都烧光了,也不见有什么结果来。每当怀山娘发脾气的时候,争得面红耳赤的人们就鸦雀无声。可第二次一说开会,大家厚着脸皮又聚集在怀山爷家烤火房里。
   久了怀山爷也有些烦了,为一个破碾房弄得自己一家鸡犬不宁。每到开会的时候,怀山爷家那些娃娃崽崽的就只能躲到灶当门那狭窄的地方取暖。
   在怀山娘的带动下,一家人对怀山爷形成了步步紧逼之势,一向犹豫不决的他终于出了狠招。
   就这样,怀山爷的二娃接管了碾房。成为生产队上可以不用日晒雨淋却能照样拿工分的第一人。也是怀山爷从当队长以来第一次武断的决策。起初还有人心里有些不平,想换自己的什么人去,可谁都不便开口;因为怀山娘说了谁不同意,下次开会就去谁家……
   怀山爷家二娃子叫将二娃,并不是怀山爷姓将,而是打小二娃就拜寄给碾房的将军柱做干儿子。那愚昧的年月谁家的娃不好带就找将军柱做干爹也是习以为常的事。
   将二娃那年十八岁,小学一至三年级就读了九年。自己都不好意思与自己矮半截的同学一起读书了。缀学回来,先是在队上干一些放牛割草的杂活,后来又与妇女们一起做山上的活计。小子虽然智商低,可毕竟是十七八岁的大小伙了,男性特征却日渐明显。整天干活不好好干,专盯住人家大姑娘、小媳妇的脸和胸脯。好几次见女人小解他便跟过去躲在树林里偷看;还偷偷摸人家小媳妇的屁股。弄得那些年轻的女人们见他就躲。听说将二娃要去望碾房,女人们倒是松了一口气,嘴上不说心里却是一百个愿意。
   在那人烟稀少、水流喘急、碾声如雷的金沙沟碾房里,将二娃感到了些许的孤独。除一早一晚的有人挑谷子过来加工外,将二娃感觉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于是将二娃总是一边忙乎着碾房里的活计,一边将在学校那里学来的歌曲哼哼咭咭的唱个不停。其实将二娃唱歌总是跑调,在学校没少让老师罚站。可如今这金沙沟是人家将二娃的地盘,他可以随心所欲的去唱任何一首歌,把所有学过的歌曲串在一起反复的唱,与金沙沟泡哮的溪流声混杂成某种交响。
   金少沟因将二娃有了些生气。
   碾房边是一口深潭,到底深几许二娃不得而知。只见从高高的悬崖上一瀑飞泻而下,击打潭边突出的岩石,水花四溅,雨雾朦朦,整个碾房时常处于轻雾缭绕之中,在晨曦晚霞之下,五彩滨纷尉为壮观。将二娃那种野蛮的心性在大自然的陶冶之下似乎也渐渐的趋于平静。年深月久下来,将二娃在人们的心目中的形象渐渐的发生了变化,就连那些曾受到过他骚扰的女人也觉得将二娃懂事了不少……
   碾房由三间茅屋组成。一间碾槽,一间卧室,一间用来堆放米糠或稻谷。睡觉那间房相对狭窄些,摆放一张简异的木床之外,拥挤的堆放着煮饭用的锑锅、碳炉和柴米油盐之类的东西。
   碾房是运用水落差为动能带动的。生产队上的人们从山里砍了一根合腰粗的大树,挖制成简槽状,用支架撑起把瀑布飞泻下来的流水拦截下来,冲动水车;再由水车带动碾盘,碾盘中的支柱便是将军柱。为何叫这名不得而知。但这种拟人化的称谓委实让人感觉出它在其中的重要作用。
   或许是因为水源的原因,相邻好几个生产队都没有自己的碾房。因此金沙沟便成为方园十里八乡的人们生活必须的所在。外队的人来碾米,将二娃负责收钱,一般是五毛钱一糟米,一百二十斤左右,可人们总会多加十斤二十斤的,说谷子多点,碾出来的米不碎。二娃刚接手那阵正好是涨水季节,因此多上三十二十斤也就不愿与人家计较了。于是远近的人们总是当面夸二娃懂事,知道怎么做人。二娃心里乐滋滋的,也就更加彰显他的那种大气与爽性了。
   将军柱的儿女不少。二娃的那些干哥干姐干弟干妹们每每来到都会与他攀亲,目的自然是想他从先后秩序或碾米的斤两上给予些优惠。要这其中,对二娃最好的是一个叫春嫂的女人,三十岁左右年纪,听说男人在外修铁路时“光荣”了,一个人带着两孩子,怪不容易的。那女人小家碧玉的模样可谓颇有几分姿色,穿着打扮干干静静,给人清清爽爽的感觉。她每次来到碾房屁股后面都跟着个几岁的孩子,还让孩子叫二娃舅舅。二娃对春嫂有些好感,再说孩子也挺可爱。春嫂每次背来稻谷二娃总会帮她接一下,或许是因为贴得太近的原因,她身上一种诱人的奶香味让二娃有些不知所措。
   可二娃最喜欢看到的却是一个叫做春苗的女孩子。
   春苗每次都是和她的父亲一起送稻谷过来加工。春苗长得特别好看,矮矮胖胖,脸红扑扑的,显得羞答答的样子,听他爸说还小二娃几个月。可她身上已经焕发出一种成熟女性的魅力。春苗每次来都会叫一声二娃哥,算是打招呼。在他父亲离开时她还会从背篓里掏出从家里带来的烤红蕃之类的东西给二娃。二娃心里乐滋滋的,认为春苗对自己有好感,总是每次把他爸给自己的碾米钱又悄悄的塞回到她的背篓里。
   二娃总是算着日子盼春苗的到来。可好几次都是她爸一个人来碾房,有一次是她弟弟来的。二娃不知春苗出什么事了,又不好向他的父亲打听,心里总在想春苗一定会来的。心里似乎有好多话想和她说,可每次碰见他时却又不知从何说起。那时只想她能在这里多呆上一阵子,直到春苗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心中又升起一种莫名的惆怅。
   二娃到底没能盼来春苗,春嫂却意外的来了。夏天的雨夜,雷雨交加,狂风大作,茅屋难敌大雨倾盆,到处都在漏水。二娃用平日里准备好的油布把那些稻谷遮盖住,又在床顶上加盖了一层胶纸,为防万一还把水糟里的水截断,整个碾房停止了运转。
   做完这一切,二娃如同是完成了一项特殊的使命,心里升起一种成就感来。他想自己应该象一个男人那样要敢于担当,敢于面对和应付复杂的环境和复杂的变故。而他做这一切似乎都是为了春苗,仿佛春苗一直在某个地方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他要让春苗看到自己是怎样的象一个男子汉一样果敢而大气。
   他又开始想春苗啦。
   就在这时,柴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而又紧迫的敲门声。二娃赶紧过去打开门,只见雷鸣电闪之间一个人身裹胶纸做的雨披,浑身上下湿碌碌的;凭借闪电的光亮,二娃认出是春嫂。雨夜里,春嫂身上那时常焕发出的奶香没有了。二娃把春嫂让进了屋,替她除去雨披,赶紧用一些柴禾把火烧得旺旺的,好让她烤干身上的衣服。因为是夏天,春嫂衣着很单薄,雨水浸袭下,湿衣服紧紧的裹在身上,那身体的曲线毕露无遗。二娃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春嫂,一种原始的本能反应正如春潮一点点滋长。
   仿佛之间那不是春嫂,那是二娃朝思夜想的春苗。二娃的视线模糊了,春苗正用一双期盼的目光紧紧的盯住他,期待着……
   于是,二娃心里那种滋长的欲望瞬间升华成为一种冲动,鼓励着他猛烈的迎了上去,把那冰冷的身体紧紧的搂在自己的怀里,忙乱的撕开她的衣服,把她往床上压。她没有反抗,表现出的照样是一种久违的饥渴;娴熟的帮他除去身上的衣服,引导着他朝着她身体的某个部位一步步深入。
   一阵狂风暴雨之后,二娃的身体渐渐的疲软下来;大脑从冲动中渐渐苏醒。此时二娃才发现自己依然紧紧搂住的是春嫂。春嫂正怀着一种惬意与满足,替二娃整理散乱的头发,替他清除眼角的污垢。
   冷静下来的二娃有些后怕,知道自己做错事了。可春嫂却一点埋怨的意思都没有。见他慌乱的样子,朝他笑笑说,弟,别怕,姐不怪你……
   二娃不敢再想春苗了,每每想起春苗心中就有一种负罪感;觉得自己对不起春苗,自己不配。每到这时,二娃便有些憎恨春嫂,认为是春嫂破坏了他心中那种美好的想念一个人的感觉,觉得春嫂那晚是有意在挑逗自己。可二娃想起与春嫂交合在一起时的那种美妙的感觉,又把对春嫂的那种憎恨慢慢的淡去了,他甚至也有些盼春嫂的到来。
   春嫂真的来了,并且是经常的来碾房。起初还找某种借口,后来就什么都不用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春嫂总会悄悄的来到二娃的碾房,替他把碾房收拾得干干净的,也会从家里弄些好吃的东西给二娃。二娃也会把自己望碾房所得的收入属于自己那部分给一些与春嫂,让她为自己和娃儿买些好吃东西的或好看的布料。
   春嫂不是一个贫财的女人,除给孩子买东西外,自己从来啥不得花钱。反而是给二娃买衣服买鞋子什么的——她想把自己的“男人”打扮得帅气而有男人味一些。
   二娃与春嫂的奸情到底让人发现了。
   说来真是无巧不成书。发现他们奸情的竟然是春苗。那天队上没出工,春嫂自然来到了金沙沟,一是帮二娃收拾收拾,二来也是真的有些挂欠这个男人了……
   春苗乘不出工的时候到镇上赶集,途中又去了表姐家玩,直到吃了晚饭才往回赶。路过金沙沟时才意识到好久没有看到二娃哥了。尽管平时只是对二娃有些好感,从没想过要与二娃怎么怎么的。不巧当时天色已晚,回到村子里还有半小时的里程;于是她绕道去金沙沟碾房,假说要二娃给她准备些干竹篙点着照明,心里鬼鬼的朝二娃的碾房走去。
   碾房的门紧闭着,里面除了碾槽里的声音之外,就是瀑布那边传来的咆哮声。春苗叫了几声二娃哥不见应,以为二娃可能是睡着了;便轻脚轻手的推开门,朝二娃睡的里间走去。里间与外间只用胶纸做成帘子隔断,当春苗掀开胶纸的那一刻,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在暮色的暗淡光影里,只见两条白影紧紧的缠绵在一起,激烈的动作之下发出嗯嗯、唧唧的声音。
   当春苗凭着自己懵懂的意识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惊恐之下慌不择路转身而去,把地上还来不急收拾的锅碗筷勺之类的东西拌翻,一阵清脆的声音把沉迷在爱河中的两人惊醒了。胡乱的穿上衣服,二娃便往门口奔去,凭借落日余辉但见往村子的路上一袭白花布的身影飞似的消失在视线里。二娃肯定,那人是春苗。
   二娃知道事情败露了,尤其是是让自己一直暗恋着的春苗看到了自己的丑事,心底里那种作为男人的底气一下了泄了下去。面对意犹未尽的春嫂,二娃一点性趣都没有了。一时间仿佛天塌了下来,满脑子鬼主意的他却不知如何来挽回影响。二娃害怕极了,要是春苗把这事说出去,让全村全队的人知道了,自己怎么见人呀。
   春嫂到底是过来人,却不以为然。春嫂说二娃你傻呀,春苗一个姑娘家她和谁说去呀,再说春苗又不是那种多事的人,相信她一定不会说的。
   二娃觉得春嫂说的并非没有道理,但自己的丑事让春苗窥视了,心里总是很失落,这辈子是没法再与春苗好上的了。当春嫂再一次将二娃拥进怀里的时候,二娃索然无味的让春嫂自个折腾。巴不得自己从这个世界上立即消失,他将无颜以对春苗和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
   从那以后,二娃再也没有看到春苗。同时,二娃也再没有理过春嫂。起初春嫂还一如既往的来辗房关心二娃,也想寻一时之欢。可二娃自此对那事一点兴趣都没有了。春嫂见二娃那副颓废的样子,也就渐渐的放弃对他的纠缠。
   二娃与春嫂的事始终没有别的人知道。但春苗的不知去向却给二娃沉重的打击,就象一块千斤巨石压在二娃的心上。在他看来春苗的离开肯定与那晚上的事有关,在他心底里他很自责,觉得是自己伤害了春苗。从此,二娃开始变得沉默了……
   春苗哪里去了。
   二娃不想打听,慢慢地他开始害怕提起春苗这两个字。他想把春苗从自己朦胧的意识里赶走,好让自己过一阵轻松的日子。可是到头来真正让二娃无心顾及春苗存在与否的却是另一场劫难。
   那天,二娃一如既往的打理着碾房里的事务,大队支书带着两位衣着公安服装的人来到碾房。二娃以为是自己与春嫂的事东窗事发了,心里有一阵惧怕。那毕竟是一个人治的时代。如果春嫂反咬他一口,他全身是嘴都说不清楚。还没等二娃反应过来,两名公安快捷的身手将二娃扑在地上并用棕绳绑了起来。二娃凭着骨子里那股原始的野性本能的抗争着,但到底敌不过训练有素的公安人员。二娃在心底里开始恨春嫂,当然他也怀疑是春苗告发了他。不管是谁告发的,定自己一个流氓罪是跑不脱的,渐渐的二娃不反抗了。怀着一种抗拒的心里等待着政府的处理。
   两公安没有迅速把二娃带走,而是将二娃带到碾房靠西边的墙壁处,指着墙上用黑木碳写的一行大字“打倒XXX”的字样。用专政的威严口气问:是不是你写的?瞬间二娃如五雷轰顶,二娃自然不会承认是自己写的。二娃自己知道,碾房靠西面的墙壁正好对着村子往镇上的大路,由于地势狭窄,二娃看守碾房几年了也不曾去那里几次;那都是因为墙壁破败时修理墙壁去过,如今是谁在这里写下“反标”,自己却一概不知。公安问他看到是谁写的,他当然说不出来。于是公安断定就是二娃所写。二娃在惊恐之下不知如何辩解,再说面对无产阶级专政什么样的辩解也都无计于事了。
   二娃被带到区上关了两天。区上的、县上的人们轮番对他进行审问,要他承认是自己写的,否则就要他说出是谁写的。二娃真的没写也真的不知道是谁写的。于是以顽抗死硬为借口,没少吃亏。几天下来,二娃已经被折磨的没了人样,奄奄一息之际,只好免强的承认了下来。
   于是二娃被定了一个现形反革命的罪状,判处了有期徒刑十五年,并召开了全镇人参加的宣判大会,对二娃的反革命罪行彻底批判。然后被押往息风山劳改农场接受改造。
   二娃的被捕似乎也就宣布了金沙沟火热时代的结束。
   先是队上的人家轮流的看守碾房。人们经营方式不同,不乏急功近利之人,碾房的口碑每况日下。
   后来包产到户,碾房归给一户姓刁的人家。谁知那刁姓人家对经营的事一窍不通,凡事斤斤计较,为了收费合理还专门买来一杆磅称,没想这却把客户赶跑了。随后村子里的人买起了打米机,逐家逐户的帮人加功大米,收费低效益好又方便群众。于是金沙沟便渐渐的从人们的记忆中淡出。几间代表着一个时代的破屋也在岁月的风雨中渐渐被蓬乱的草丛所掩埋。
   如今,金沙沟作为一个地名似乎已经不为太多人知晓。当年四周茂密的森林演变成了一行行茂盛的烟丛,金沙沟成为远近闻名的烤烟生产基地。而那当年飞流直下的瀑布如今变成了涓涓细流,顺着那长满青苔的石滩汩汩流淌,那深不见底的水潭如今被松软的沙石填埋,仿佛是要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尘封到历史的深渊。
   不知大难后的将二娃今夕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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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间山村碾房,既是历史的遗留物,也是历史的见证者。将二娃将自己的青春岁月给了碾房,碾房为将二娃的青春镀烙上荷尔蒙盛溅的朦动。寄生于荒沟寂壑、伴着飞瀑浅鸣、将二娃的人生因碾房而兴也因碾房而衰竭。碾房最终的沉寂,也沉封了一段时代的是是非非。欣赏佳作,推荐共赏。 【编辑:古月银河】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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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古月银河        2017-02-25 20:03:55
  又见老师佳作,每读之而受益非浅。古人曰:三人行,必有吾师。诚不欺我也。问安老师。
差不多共和国同岁,历经大跃进、文革、改革中沦为下岗失业人,闲来无事码点文字,消费时光,见证沧桑。
回复1 楼        文友:风也悄悄        2017-02-26 03:50:59
  老师缪赞了,谢谢辛勤审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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