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荷塘】父亲简静的人生(散文)
我是在父亲即近半百的时候出生的,而父亲又是在我几近半百的时候离去的。在这将近百岁的人生里,父亲没有取得过惊天动地的成就,没有建立过不朽的丰功伟绩,活得平平淡淡、普普通通,这种简静的人生也是难得的美丽!
父亲是个极为严肃认真的人,工作生活从不敷衍了事、苟且偷生。解放后,他一直在厂里的食堂做炊事员,以干净利落、计划周到著称。父亲从不贪慕权利,厂长因为看重他工作的精细勤恳,多次让父亲承担司务长一职,父亲都予以婉拒,父亲深知责任的重大和风险,只求安安稳稳本本分分做好面案和菜案上的事,他就很知足快乐。
父亲每天都是很早就去上班了,那时我们还没醒,晚上很晚才回家,晚到我们总是在睡梦中被父亲的车铃声惊醒,说实话,一天中见父亲一面也很难得,也从没和父亲亲热过,直到大了,感觉和父亲都有距离感。
作为掌勺大厨,父亲从不刻意照顾谁,也没刻意轻慢谁,一视同仁。二姐和父亲在一个厂上班,二姐都没受过父亲半点特殊待遇。直到退休父亲既没有交处了特别要好的朋友,也没得罪于人。说来父亲一生除了几个老乡,时不时地窜门聚聊,说说老家的人,聊聊老家的事,真没有过酒肉朋友,也不屑拜把子搁兄弟之类的应酬,只是安分守己地做着自己。
父亲遇事从不求人,也不会社会上的那套人际关系着数,使得我们在工作上颇受挫折。大哥响应党的号召去林场插场,父亲没有托人阻止,但父亲回家和母亲说这事的时候哭了,我这是第一次看到父亲落泪,一个男人落泪,那时是多么伤心的痛啊!哥哥一插从我没上小学到初中快毕业。那时和哥哥一同插场的都相继找关系寻门路回榆次了,父亲也没行动,哥哥无奈自己挣扎,找到有关人,靠自己的手艺,给人家打了两把椅子,人家看着可怜放行了。我大学毕业,被一刀切到乡下教学,一同前去的三个好友,其中两个一两年都调回城里工作了,一个改行了,一个也离家近了,对于一辈子也没有求过人的父亲真是无计可施,只有一句话:“那里黄土不埋人了!”既是安慰的话,也是刺激人的话,最后也是哥哥靠给人家装潢家认识了人,这样托人才勉强调到离家较近的学校。
父亲生活上颇是讲究规矩的人,扫地不能扬起尘土,擦抹饭桌不能抹到地上,放置东西要整整齐齐的,前手从哪里拿了,后手再放回那,每天从外面回家拿掸子拍打去身上的尘灰,跺去脚上的尘灰。上桌子吃饭,客人不动筷子,我们不许动,吃一口放下筷子,不能翻挑,饭吃多少,要多少,不许剩余,不能好饭吃撑,不合口不吃,好多好多的规矩,
父亲生活是极有规律和情趣的,退休后,每天早晨六点之前起床扫地、听广播、做早饭,后来我们都大了,用不着做早饭了,就出去厂里和母亲锻炼身体。半晌午要么出去买菜和人聊聊天,要么在家侍弄花草,父亲养的花人见人爱,而且开花时段不一,开着院门时,路人瞥见了,总要进来观赏评价一番,父亲心里美滋滋的,中午饭罢,父亲2点到3点午休,午休起来边看电视边要饮一暖壶茶水,而后要么出外走走,要么又侍弄花草,把庭院收拾得花团锦簇的。晚上7点的新闻联播是必看不误的,每天的天气预报是必关心的,晚上10点是必张罗全家睡觉的。父亲这种生活常态估计是他长寿的秘诀吧。
母亲走后,父亲和哥哥一起生活,虽已近90了,但一切都是自己自理,很多时候还帮哥哥做饭、扫地,从不拖累别人,没有任何不良嗜好的父亲,总是能在自己的天地里找到简静的清幽。
如今父亲仙逝一年了,但他那平凡而德厚、精致而简静的一生,一直感染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