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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山水】红颜薄命(随笔)


作者:中国陶瓷 举人,3441.9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806发表时间:2017-03-06 09:43:31

【山水】红颜薄命(随笔)
   七步才子曹植乃多愁善感、工于绘色、擅揣芳意之人,《洛神赋》不说,《静思赋》也可见一斑,他写道:“夫何美女之烂妖,红颜晔而流光。”从此,世间女子便有了一个灿烂的代名词:红颜。不管真是面若桃花,还是色呈枯槁,一律如斯。
   说到对女子的宠爱,推测应该是在人类进化到产生感情之后。而将女子描绘得诗意葱茏,应是有文字时代的事。在此之前,作为泥做的男人,臭烘烘的嘴虽也可能说出些好词来,但也早已消失在宇宙风中。有了文学,男人们的夸色猎艳之词便有了刊印的可能,于是才有“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的修饰和赞美声。由此看来,本与男子肤色相差不大的女子,容颜之红,并非本色,而是男子的心红了,女子才红起来,换句俗烂的话,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火爁焱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猛兽食颛民,鸷鸟攫老弱”的上古时代,人祖女娲想必无红颜可览,她“炼五彩石以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极,杀黑龙以济冀州,积芦灰以止淫水”,火熏芙蓉,灰掩桃花,奔走路途,杀伐妖孽,这样的辛苦和劳碌,怎么可能养就红颜?即使那时也有什么美容养颜之“某某霜”之类,也抹不靓她那张脸,只能是“满面尘灰烟火色”。但她的命不薄,计有文字以来,一直作为英雄母亲的形象,广为传颂。
   既是红颜,又是薄命,应是在父系权力战胜母系权力之后才出现的情形,最初的情况已不可考。但当男权主义愈来愈盛,男性成为世界霸主,于是,既创造了“红颜”这样的宠幸之词,又给她们定做了“薄命”这一悲惨的结局。
   中国最霸道的男人应该是西楚霸王项羽。纵横中原,沉舟黄河,灭秦关中,火焚阿房,看似英雄气冲霄汉。但他的女人的命运却不能不让人唏嘘。一代红颜虞姬侠骨柔情,忠贞不二,能歌善舞,才情勃勃,却落得个美人自刎、血溅乌江的下场。而当时的项羽,走投无路之时,只会醉酒高歌:“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那种英雄末路、无以保全自己女人的悲情,如暴雨催花,秋风折草,无情地将女人推向人生尽头。这么霸道的男人已是英雄技穷,自救不暇,以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又能如何,只好挥剑断命,作人生的最后一次谢幕。
   红颜虞姬死得可惜又死得必然。说她可惜,是因为她本来可以不为西楚霸王而逝,但终因这位粗暴、有野心的男人而无端地消散红颜,血洒红尘。她不知道,自己首先是人,其次才是女人。作为人,命运握在自己手中,不能将自己看做牵牛花,没有支撑和依靠,就会委顿于地。当红颜们过分看重自己的性别,产生自卑和依附心理,失去自主,又失去依附的主心骨之后,牵牛花就不再可能笑迎春风,只能是沦落红尘,或者辗为红泥。这是“红颜”所以“薄命”的一个原因。
   但虞姬自作历史的祭品,又有其必然原因,这就是男权主义的霸道、伪善和寡廉鲜耻。
   男权主义自从登上人类舞台,就滋生出猖獗如恐龙一般独霸地球的野心,于是,不仅不把其他生物放在眼里,就连和自己同类的异性,或者说人类生命的另一半——女人,也不放在眼里。他们用尽阴谋诡计来征服女人,因为他们明白,只有征服了有思想的、曾为人类繁衍生息付出血汗忍受苦难、今后还将一如既往地付出血汗忍受苦难的女人,这个世界才是男权主义的天下。因此,一旦红颜——管她是红颜知己还是红粉佳偶——影响或危及到自己的霸业时,轻者弃如敝履,重者斧钺加身。项羽用“奈若何”的悲叹吹灭了虞姬这盏温柔的灯。相比之下,吕雉该是煌煌巨烛,但因其危及到刘家天下,虽然她自己病逝于未央宫,没有受到刀舔膏脂的惩罚,但最终也没能罩住吕家,宗室三千多人被周勃、陈平剿杀。这等于告诉后人:女人,你不要翻了男人的天!
   霸道形于外,伪善动于衷。男权主义之欺骗女子的最佳方法只两个字:宠爱,“宠”是手段,“爱”是借口,其目的还是让女子自动缴械,自动投诚,自动献媚,自动称奴。“宠”的手段之一是夸饰以迷其意。别的不说,光“红”字一派词语,就有许多与女子有关。如形容女子盛妆曰“红妆”,苏轼《海棠》诗中就写道:“只恐夜深花睡去,更烧高烛照红妆。”此诗又以海棠比喻美女,你想爱虚荣胜过爱性命的女子,听到自己成了娇艳海棠,岂能不迷醉失真?又如用“红泪”形容女子的眼泪,李郢《为妻作生日寄意》诗中写道:“应恨客程归不得,屡创红泪冷涓涓。”胭脂和铅粉,本是寻常事物,因女子一用,男人们便别有用心地叫“红粉”,到了杜牧那里,直接做了女子的代称,他说:“偶发狂言惊满座,两行红粉一时回。”(《兵部尚书席上作》)在男人眼中,女子的艳色衣衫就是“红袖”,白居易在《宅西有流水墙下构小楼偶题五绝句》中说:“霓裳奏罢唱《梁州》,红袖斜翻翠黛愁。”后以此代指女子。而有女子侍席的宴席则叫“红筵”,段成式《和周繇见嘲诗序》中写道:“近者初开金埒,大敞红筵。”另外还有“红楼”“红闺”等词语。更可笑的是,女子的脚裹小了裹断了裹残了裹废了,让她们不能踹不能跑不能跳甚至不能行,却将这样的脚起了一个让人把玩不已的名字:金莲。可笑还是可悲?但女子命里犯晕,男子便投其所好下迷药,一迷一药,女子便连“人”的身份都忘怀了,觉得男人很爱自己,便心甘情愿地称奴称妾,甚至还称贱妾,既已低贱,那还有什么命薄命厚之分,换句话说,“薄命”还不是因为你“贱”?如此看来,说女子媚惑男子当不确当,而是男人蛊惑了女子之后,女子为获得“爱”,施些小伎俩,得些“恩宠”罢了。女子的手段和男人的手段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
   男权主义敢于形之于霸道,惑之以伪善,全源于他的寡廉鲜耻。许多男人是很贪的,不仅贪于财,而且贪于色。富豪大家三妻四妾,帝王后宫佳丽三千不为稀奇。稀奇在于,这些男人本质上耽于色事,如果灾难降临,却一派正人君子口辞,厉申女子之害,唐朝元稹在《莺莺传》中,让“性温茂,美风容,内秉坚孤,非礼不可入”的张生说了两段话,颇见机关。
   文章开头,张生说:“登徒子非好色者,是有凶行;余真好色者,而适不我值。何以言之?大凡物之尤者,未尝不留连于心,是知其非忘情者也。”
   后来张生巧遇崔莺莺,莺莺受其援琴之挑,自荐寝席,张生虽与莺莺神游巫山云雨,却始乱终弃。这之后,张生对元稹说得一段话,真是大开天下男人的“智慧”。他说:
   “大凡天之所命尤物者,不妖其身,必妖于人。使崔氏子遇合富贵,乘娇宠,不为云为雨,则为蛟为螭,吾不知其变化矣。昔殷之卒,周之幽,据百里之国,其势甚厚。然而一女子败之,溃其众,屠其身,至今为天下僇笑。予之德不足以胜妖孽,是用忍情。”
   这就是张生,这就是男人,自己的欲望饱了,自己的心灵熨了,自己的困乏消了,自己的骨头酥了,可当自己的祸事来了,去卸掉肩膀,不愿承担责任。不愿承担责任也就罢了,不妨编个谎言诳诳人家,没必要将罪责一股脑儿推给柔弱的女子。这女子罪在何处?人家陪你笑,陪你泪,陪你饮酒作乐,陪你赏月解闷,一切都赔进去了,你国破,你家亡,却如川剧绝技,说变脸就变脸,管他脏水还是屎盆子,连汤带渣儿都泼到女人身上,“从此君王不早朝”,是受其媚惑!妻离子散为人笑,是受其媚惑!可张生不是“内秉坚孤,非礼不可入”吗?为什么莺莺一媚惑他就失了操守,看来还是张生不坚不孤而且无礼。李隆基不是很爱女人吗?为什么在六军不发之时,你不能昂首挺胸,肩挑大义,从玉环的柔肩上接下所谓“误国”的罪责呢?而是赐以白绫,让一个弱女子魂断马嵬,替自己挡了追命的六军,而自己只能躲在蜀地风帘雨幕之后暗暗哭泣,创制什么《雨霖铃》以寄哀思,笑煞人也,羞煞人也,寡廉鲜耻极矣!
   由此看来,红颜们要想不薄命,只有向男权主义宣战,真正做到男女平等,到那时,所有女子笑展红颜,真可以让朝霞敛容,桃李害羞,也才能真正如曹植写的那样:“夫何美女之烂妖,红颜晔而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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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红颜薄命》成了干古一叹,历史中总有“红颜误国”、“红颜祸水”的说法,将国家兴亡的责任推到女子身上,让她们的肩膀上扛着“误国误民”的干古责难。正如文中所分析,男子的霸权主义是根源所在,女性成了男性的附属物,成了男性的玩物,才有了“红颜薄命”的结局。这也反映出了男女平等的重要性,然而现在社会上仍然存在着对女性不公平,甚至歧视女性的现象,要做到真正的男女平等还任重道远。文章旁证博引,层层分析引起“红颜薄命”的原因,给人以警示,授人以启发。推荐共赏,感谢赐稿山水,期盼更多精彩。【山水神韵编辑:三人】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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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三人        2017-03-06 09:44:50
  拜读了,问好陶瓷文友,欢迎再次赐稿山水。
我在路上走着,有时会歇歇,但从未放弃。
回复1 楼        文友:中国陶瓷        2017-03-06 18:44:22
  谢谢点评鼓励!祝愿创作丰收!
2 楼        文友:中国陶瓷        2017-03-06 18:43:44
  谢谢编辑精彩点评!
让人生充满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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