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杯】二两粮票,两毛钱的时代(散文)
七十年代,我的童年,给我留下一个个抹不去的记忆。
那时候,家里能有白面馒头吃的,已经很是稀罕。玉米面饽饽,高粱面卷子,已经算很富有的人家。多数人家,都是瓜果蔬菜就着豆腐渣、菜根、榆钱、苜蓿、洋槐花,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我的童年就生长在那个年代。孩子们面黄肌瘦,头发干黄,衣衫褴褛,黑兰两种颜色,补丁衣服,已经很体面了。可在那个年代,人与人之间,却是那样和睦,那样的可亲,那样地仁爱,让我常常想起,久久怀念。想起来,心情波荡,难以平静......
记得是上二年级时候,学校里就两位公办老师,其他都是民办,公办老师少,学校不开食堂,由村上给老师派饭吃。
两位老师,是校长和副校长,正校长姓介,叫介帮贤,一米七左右,高嗓门,络腮胡,四季戴一顶发白的兰平布帽子,语文教的很棒,同学们都很喜欢他。介老师书法很有功底,同学们练习大字的影格,都是由他书写的。当时,我当学习委员,每次交作业,都去他的房间,简陋的屋子,门窗上看不出油漆的颜色,进屋迎面,墙上挂着一把二胡,老师二胡演奏的很棒。办公桌上,有一个很长的旱烟锅,还有很多我没看过的书。介老师和蔼可亲,放学回家路上,乡亲都喜欢和他说说话,拉拉家常,问问孩子学习情况,很受乡亲爱戴,在村上很有威望。
去年冬休回家,看见九十岁高龄的老师,留着长长的银白胡须,骑着电动三轮车赶集,精神矍铄,令人钦佩和尊敬。
副校长也是临乡的,个不高,一米六几,穿一件褪色的黑棉袄,两位老师所戴的帽子在记忆中都差不多,都是褪了颜色,黑色还是蓝色,很难分辨。满脸皱纹,胡须花白,眼睛瞪圆,很有特色,跟秦腔戏里丑角脸谱差不多。瞪圆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都是熬夜的痕迹,他对学生管教比较严厉,老师教数学,严谨耐心,作业中的错题,一丝不苟地给大家讲解,直到学会为止。他能给同学们讲很多故事,还会唱秦腔,听舅舅说,《苏武牧羊》这出戏里,老师扮演苏武,他唱出了汉朝忠臣苏武在北海牧羊,守望长安京城的那种悲凉。老师还是七十年代,全国优秀教师,他曾经带着我,参加过几次数学竞赛,每当老师和我戴着大红花,然后敲锣打鼓把喜报送到我的家门时,那种喜悦,无以言表。他就是田九一老师,恩师离世已经十五年了,说起来还是我的娘姨夫,师母是我妈妈的堂姐。二位老师教书水平,我说不出来一二,记忆里父亲说过,他是我、父亲、舅舅三个人的老师,老师的品格,让我想起‘二两粮票两毛钱’的故事,心情至今难以平静,记忆尤新。
故事就发生在轮流派饭那时,该我家给老师管饭了,为了给老师管这顿饭,父母亲整天唠叨着。为这件事,父母亲念叨了一个礼拜。给老师吃啥呢?好吃的吧,家里确实没有,吃赖点吧,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记得那天,放学回家,母亲忙活一早,把屋里屋外卫生,打扫得干干净净,炕上被褥全叠了起来,铺在炕上的,是家里唯一上得了台面的,一张雪白的羊毛毡,父亲请二位老师上炕坐了。母亲伙房端来饭菜,干净的方盘里,是母亲用家里仅有的一点玉米面蒸的几个馒头,凉拌的一碟酸菜,还有一碟红萝卜丝,萝卜丝切的很细,用清油泼过的,里面有几个看得见的大葱花,颜色搭配的,看上去很香,母亲端来的蛋花汤只有三碗,给父亲和老师的,听说,鸡蛋是父亲借邻家的。母亲把饭盘放在炕沿,一边招呼着老师吃饭,一边却不停地拽我,我不理解母亲的意思,眼睛盯着母亲看,老师吃饭夹菜,筷子总是只夹两三根萝卜丝,我很奇怪。母亲出门叫我到伙房,告诉我等会吃,饭不够,怕校长和我那位姨夫老师吃不好,我拿着半个馒头站在门口,边吃边等着端饭,心里很是憋屈。吃饭时间很短,不到半个钟头,饭吃完了,父亲和老师拉起了家常,说我在学校的表现,说学校家庭互相帮衬教育之类的,气氛一团温馨......
饭后,老师要回校了,准备走人,从各自的衬衣兜里,掏出来褶褶巴巴的两毛钱二两粮票,这时,父母亲急了,都在极力推脱。特别母亲,一边叫着姐夫一边道:“姐夫,孩子在学校,你费心了,即使孩子不念书,咱们姊妹,你见外了。”父母亲死活不要,几个人推搡半天,老师就一句话“我们在谁家吃都一样,都是要付钱的,谁家都很不易,孩子你放心,这钱必须收下,这是纪律”。当时的我很幼稚,我就想,老师还有纪律?母亲和父亲最终没收老师的饭钱,我当时觉得自己也很体面,终于为老师做了点什么。等下午放学回家时,老师告诉我:“回家告诉你妈,饭钱,我拿烟锅时,给你压在了你们家毡底下。”当时的我,惊愕尴尬,很不是滋味,点点头,默默地跟在放学的队伍后头,很是失落......
我匆忙回家,书包一扔,急匆匆地去炕前,翻起毛毡一看,果然,炕毡底下,看着那几毛钱和平展的几两粮票,心里久久难以平静。妈妈让我还老师,当我去退还,老师硬是用那几毛钱,又给我买了作业本和油笔芯,粮票最终让我交给了母亲,母亲当时朴实地,给我就一句话,“看看老师的人品,你呀”。
时过境迁,四十多年了,“二两粮票,两毛钱”的时代,还是让我回味无穷,老师的朴实无华和崇高觉悟,当今的人们还有吗?
再看看当今社会,那些一顿饭一头牛,屁股底下一栋楼的人们,一桌饭菜几万,甚至几十万的人们,贪污受贿的黄金以吨位计量,人民币以亿计量,真让我难以想象,不寒而粟。
世道啊,什么时候能还原?能否还原”二两粮票,两毛钱”年代的作风?淳朴的民风,还会回来吗?公仆啊,还能否做到清正廉洁?还能否做为民爱民的真正公仆?
当然没有邮票,嘻嘻!中国人民经历的艰难困苦的时代,终于过上了不要票的日子。感谢时代,感谢党的好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