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心愿】元宵节的那些个事儿(征文·散文)
千枝万朵的火树好像约好似的齐齐在今夜豁然绽放,千金木屧,宝马香尘,约略是大户人家的儿女车骑,滚滚不绝于赏灯的路上。飞琼结伴,意欲一道观十五圆月之夜的花灯,甚至狠心将“那个他”晾在一边。一会儿佯装发怒,一会儿又笑靥如花,女主人心思百变,小婢们小心扶行,战战兢兢,不知所以。石桥路滑缃钓蹑,向阿母低低地问:“嫦娥今夜是不是后悔,深怕回到她的寂寞广寒宫呢?”不如归去,难忘旧事,人间尽管有若许不如意的事体,可月儿总还是团圆的月啊!
也许这样的文字有些生涩拗口,是的,它原是清人董舜民所作的《元夜踏灯》,我只是稍稍做了也算不上翻译和发挥的手脚。我一贯以为,很多古典的文字是不能演绎为白话文的,原本以为按图索骥,探骊得珠,其实是得不偿失,原汁原味早已没了。白话文运动的时候,很多专家教授即是因为如此,而抵触白话文的。之所以提到这首词,盖因读报有新华社消息。说采访某些民俗专家,指称元宵节是我国的狂欢节,语焉不详,也没有说到点子上。
笔者以为,元宵节固然当得狂欢二字,可又有哪个节日不狂欢呢,节日么,大多是少不了聚会和欢乐的?!在狂欢的背后,在元宵灯火阑珊的蓦然回首里,其实是经过众里寻他千百度,是暗藏一些玄机的。隋唐是始作俑者,到了宋朝的时候,就有一点暧昧、还有一点明目张胆了。我一直以为,撇开元宵狂欢的背景,其实还有许多感情的、人性的因素,它应该算得上是我们传统的情人节了,而不是所谓的七夕、乞巧节。
元宵赏灯,原系旧俗。唐时放灯盛况空前,成语说,只许官家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就是因为这个。京城“作灯轮,高二十丈,衣以锦绮,饰以金银,燃五万盏灯,簇之为花树”。初唐诗人苏味道在《正月十五夜》诗中写道: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灯树千光照。明月逐人来。
游妓皆穠李,行歌尽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描绘灯月交辉,游人如织,狂欢不羁,无拘无束的热闹场景,是最为有名的元宵应时佳句。辛弃疾说:“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花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那种奢华气势和浪漫情调,自然也是不遑多让。明代更加铺张,将元宵放灯从三夜改为十夜。唐伯虎曾赋诗盛赞元宵节:
有灯无月不误人,有月无灯不算春。
春到人间人似玉,灯烧月下月似银。
满街珠翠游春女,沸地笙歌赛社神。
不展芳樽开口笑,如何消得此良辰。
充满诗情和浪漫色彩的元宵节,和号称江南第一风流才子的诗人倒是甚为恰切。
说元宵节是情人节,其实是有所本的。元宵节也是一个浪漫的节日,元宵灯会在封建的传统社会中,无疑给禁锢已久的未婚男女相识提供了一个机会,平时受约束的年青女孩轻易不许出外自由活动,但是过节却可以结伴出来游玩,元宵节赏花灯正好是一个交谊的机会,未婚男女借着赏花灯也顺便可以为自己物色对象。而已经婚配却不甚得意的儿女们,也能凑机会红杏出墙一回。
元宵灯节期间,于是成为男女青年与情人相会的时机。历代诗词中有不少诗篇借元宵抒发爱慕之情。欧阳修(或为朱淑真)词: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
就分明抒发的是一种“同来望月人何在,风景依稀是去年”的相思之苦。辛弃疾也写道:“众里寻她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描述元宵夜百转千回,偶然得之的情境,为人所激赏。王国维更是将其比喻为人生、艺术三层境界之一。而传统戏曲陈三和五娘是在元宵节赏花灯,由相遇而一见钟情,乐昌公文与徐德言在元宵夜破镜重圆,《春灯谜》中宇文彦和影娘在元宵订情。黄梅戏、庐剧等皆有《夫妻观灯》之众多类似节目,无一例外地证实了元宵节就是中国人的情人节。
有一首元人的《折桂令•元宵》,还将元宵夜有情人的月夜相会喻之“角品南楼,月下西厢”的情形,实在是再明显不过的了:
爱元宵三五风光,月色婵娟,灯火辉煌。月满冰轮,灯烧陆海,人踏春阳。三美事方堪胜赏,四无情可恨难长。怕的是灯暗光芒,人静荒凉,角品南楼,月下西厢。
以上观之,说元宵节是情人节是否能够被人接受呢?也许有人还是要说乞巧节。其实乞巧的故事,牛郎织女的传说,乃至天仙配、白娘子与许仙的人蛇之恋,都是神话。是不得已而有所寄托耳。这些故事里面的男女主人公事实上互不了解,也门不当、户不对,甚至干犯天条,破坏人伦秩序。正因为如此,西王母、法海等看不过去,才棒打鸳鸯的。说他们是鸳鸯,其实也不对。他们原本就没有爱情的基础,这里面的女主人公事实是怀春私奔,见着谁爱谁的,无非是满足自己“做一回人”的愿望而已。乞巧节和许多的爱情神话,有多少现实的成分呢,想象而已!神话故事曲折表达了民间的这种诉求,只是它像一串串肥皂泡,是不能触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