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乡公主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城市,除了让人憋闷,还会有什么让人舒心的感觉?
雾霾袭城,除了恐慌,感觉一不小心谁都会染上某种致命的病症以外,时还能有别的什么过多的想象呢?
舒心就是,她应该叫舒心。那年从省城的一所医学院毕业,就一直堕落到乡镇的卫生院,本来应是主治大夫的角色,不想就落得个普通护士的角色。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舒心想,我不能就这样堕落到这样的境地呀!于是,她便四处奔波,寻人情,托关系,准备弄个狠角干一把。
“你啊!”医院的院长说:“你吧,就要从基层一点一滴干起来!无论多高的文凭,都要勤恳工作,扎实锻炼,娴熟每一样具体事务。我敢保证,三年五载,甚至十年以后,你会一鸣惊人,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的。比如我……”
“院长,尊敬的院长!”舒心说,看着那老家伙泛着灰色光芒的羊眼,胃里蠕动着一种馊酸的味道,这可能是生平第一次对长者的恶心吧。“院长,我明白您的苦心栽培,我会努力的。您说吧,吩咐的是没有一样落下的!”
“好利索的嘴皮子,我会给你安排恰当的事情的。不过现在,你还是做你该做的事去吧,我自己能收拾办公室的东西!”院长瑟瑟抖抖地说,似乎很是生气。
舒心吐了吐舌头,缓步跨出了院长办公室,然后几乎是一步三跳地蹦到注射室。她的举止,把等候的病人给吓了一跳。而后是一个老婆子,很差气地说:“你,你干啥去了,我,我孙子等了半天了,高烧四十度,你,你,你……!”
舒心赶紧分类整理器械,条理清楚地摆置药品,脸上始终挂着笑意。
“哎,我说姑娘,你不能无视患者的痛苦吧!还笑呢!你幸灾乐祸吧!”其质责的口吻咄咄逼人。
舒心还是笑着,利索地开瓶,加药,插管,扎针。
老太婆火冒三丈,跃到院子,向着院长办公室喊:“门院长,你来看看,这打针的是不是脑子有麻嗒(毛病),见人光傻笑,把我孙子耽误了咋办?”
院长缓慢地从房间走出:“把你孙子耽误了就耽误了,你那么大声咬人不成?看病还是找事?要吼,回你家里去!”
老太婆干咳一声,陪笑着说:“门大夫,别见外,别见外,我就是为孙子发烧着急呀!”
“哼!”门院长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老太婆瑟缩在病床的角落,看着输液管嘀嗒嘀嗒地把药水输入自己孙子的体内。
舒心看着他们的情形,感觉有几分可怜,便倒了杯水递了过去。说:“您,您喝!”
“啊!”老太婆的眼里似乎迸出泪花来:“女子,对不起哟,我刚才是着急……”
“大娘,甭怪你。你看现在服务行业讲究微笑服务,患者至上,我一定要做好。”
“对对对,微笑服务,微笑服务!”老太婆喝了口水:“哎呀姑娘,你甭说,你一笑呀,我的脑子一松,心里舒服多了。”
“就是这个效果吧,所以职业上才这样要求的。”
“小舒,院长叫你呢!”外科大夫拎着个刀钳匣子往桌子上猛一蹲,说:“看他那双狼眼不知又安什么心思?”
舒心回想着院长的话,似乎是一种反人道的论调,和医生的天职刚好相反,咋办?“群众没素质,没文化,你不懂行地劲大。有纠纷,你就耍调门,震住对方。你讲什么微笑服务,那是书上教的吧,糊弄傻子里。原则上咱是为患者好,让他们相信医学。横劲对横劲,他们边闹不起来了。”
这是什么歪点子呀,自己得好好捋一捋头绪。于是她拿起《医疗行业从业道德修养》看了起来。看着看着,头咚地磕在了桌沿上。该死,那不知何年何月的三斗办公桌扎里扎拉的棱角一下把头磕出了个不大不小的包来。
啊,舒心不舒心,她是多么无奈呀!